笔趣阁 > 杀破狼 > 第24章 妖僧

第24章 妖僧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羽箭形似流星,笔直地穿过二十条红头鸢下面蛛网一般纷繁复杂的线绳,没入猛虎的后脖颈。

    这一箭的力道不知有多大,“噗”一声竟将那猛虎盆大的脑袋射了个对穿,它一声巨响后踉跄着扑倒在地,声都没吭一下,死了个干净利落。

    顾昀手指不停,再次转身拉弦,直接上了第二支箭,后背靠着雅间的门转动了一个角度,几乎没经过瞄准,便又是一箭离弦,正打在方才往下扔金叶子的观景台柱上。

    观景台上惊呼声四起,只见那箭擦着一个洋人的头皮,将他的帽子钉在了立柱上,尾羽仍在震颤不休。

    那人吓得从椅子上四仰八叉地摔了下来。

    顾昀收起长弓,面无表情地桅杆上拿着铜吼的玄甲侍卫说道:“包藏祸心,拿下候审。”

    直到这时,被死老虎压住的人才回过神来,发出一声细细的抽噎,周围回过神来的人们惊魂甫定,忙动手将他刨了出来。

    而停鸢台下,一个不起眼的瘦小人影从人群中穿了过去,趁乱上了不远处湖面的一艘游船。

    一上游船,他便将头巾解了下来,竟是个黑发黑眼、模样有几分像中原人的洋人,他很快被放进了船上雅间,见了一直等着他的人。

    那是个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的男人,身着白衫,背后披着一身花纹繁复的红袍,一柄样式古怪的权杖立在一边,他深棕色卷翘的头发半长不短地垂在肩上,梳得很整齐,手上戴着一枚隆重的大戒指。

    正是教皇派来的使者。

    矮小的黑发洋人恭恭敬敬地半跪下来:“主教大人。”

    主教上身微微前倾,表示自己在注意听。

    “我恐怕结果和您预想的一样,”黑发洋人道,“顾和他的家族对于这些东方人来说,几乎有某种象征意义,只要‘黑色的乌鸦’从夜空飞过,即使面对再大的危机,愚蠢的民众也会盲目地被安抚下来,像找到了牧羊犬的绵羊——这种毫无理由的相信让人难以理解,哪怕我认为他们中的一部分其实连顾昀的全名都说不出来。”

    主教神色晦暗不明地沉吟了片刻:“‘种子’没有造成伤亡。”

    “几乎没有,”黑头发低下头,“安定侯恰好就在红头鸢上,人群里好像早有他安插的卫兵,不知道是我们的人泄露了行踪,还是他本人对于危急事件有超乎常人的感应能力,我们一撒种,黑乌鸦立刻反应过来,顾从红头鸢上一箭射死了‘种子’,还抓了‘撒种人’。”

    主教靠在雕花的椅子上,手指悬在嘴唇上顺着胡须蹭过:“这不是他个人的威信,是三代人的积累,中原人盲目地笃信这些黑乌鸦,几乎形成了一种对顾姓家族的信仰。”

    黑头发:“教会很早就探讨过,为什么东方社会漏洞频出,民间却能保持住千疮百孔的和平,我想这种信仰也是原因之一。”

    主教站了起来,背着手在画舫中踱了几步。

    “这是我们的机会,”他喃喃地低声说,“不是坏事——我要给教皇写信,我们可以立即启动楼兰计划。”

    此时,起鸢楼下的秩序已经初步稳定下来,御林军很快来救场,顾昀瞥了一眼,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准备冲沈易打了个手势,准备离开了——他的视线已经十分模糊,听力也在衰退,周遭人声鼎沸都安静了下来。

    顾昀对玄鹰侍卫说道:“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你跟好四殿下他们,他们要是愿意回家,就等外面太平点后送他们回去,想在红头鸢上多玩会也可以——后面不知道还有没有表演。”

    长庚忙问道:“义父,你呢?”

    顾昀此时压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急匆匆地走了。

    脚下传来越发厚重的隆隆声,他们坐的红头鸢短暂地落在了停鸢台上。顾昀与沈易大步并肩而去,夜凉霜露重,长庚抄起顾昀放在一边的披风,刚要追上去,便被旁边的玄鹰阻止了。

    那玄鹰道:“殿下留步,大帅在京城不穿冬衣的,外面兵荒马乱,请您还是不要离开属下身边。”

    长庚心里疑窦陡升——为什么不穿?以顾昀那身板,明显不是因为不怕冷。

    还有沈易方才情急之下喊出的那句“你的眼睛”也让他如鲠在喉,长庚不由自主地想起雁回镇上那个“装聋装瞎”的沈十六,当然,沈十六的耳目不便多半是为了耍赖,但长庚确定,他在雁回镇的时候真有看不清东西的情况,难道只是为了迷惑秀娘和那些意图渗透北疆的蛮人吗?

    人一想多了就容易焦虑,长庚心里忽然升起不安来,直到玄鹰尽职尽责地将他们送回侯府也没有丝毫缓和。

    长庚回了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打发了曹娘子和葛胖小以后,他便悄悄地裹紧外衣,跑到了顾昀屋里等着。

    顾昀房中十分干净,带着一种行伍之人特有的利落和整齐,并没有多余的摆饰,案头放着几本书,有一盏用旧了的汽灯,墙上挂着一幅字,上书“世不可避”四个字,看得出是顾昀自己的笔迹。

    除却床头挂着一件崭新的狐裘,安定侯的卧房清贫得几乎有些寒酸。

    长庚等了一会,不知不觉地趴在小桌上睡着了,窝着胸口,很快乱梦一团。

    恍惚间顾昀好像背对着他站在面前,梦里的长庚没了约束,比现实中放肆了不少,亲昵地从后面搂了过去:“义父。”

    顾昀缓缓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眶中竟然空无一物,两行血迹泪痕似的顺着他的脸颊淌了下来:“叫我吗?”

    长庚大叫一声猛地惊醒过来,被门口卷进来的冷风激了个正着,呆呆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顾昀没料到他居然在自己房里,忙回手将漏风的门掩上,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声音有些嘶哑,脸色也很难看。

    长庚胸口吊着的那口凉气在看见顾昀的一瞬间总算重重地吐了出来,一时间真幻不辨,他几乎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顾昀扶着门框站了片刻,忍过一波眩晕,有气无力地对长庚招手道:“过来扶我一把——明天还要带你进宫给皇上拜年,仔细起不来。”

    长庚接过他的手肘,扶他到床边:“义父,你怎么了?”

    “回来路上被他们拖到北大营去,喝多了。”顾昀鞋也不脱,仰面往床上一倒,他刚喝下药,脑子里嗡嗡作响,有气无力道,“早点回去休息。”

    长庚眉头一皱——顾昀身上确实有酒味,但是并不重,而且说话清清楚楚,怎么也不像个喝多了的样子。

    然而不待他再问,顾昀已经没了声音,好像沾枕头就睡着了。

    长庚只好自己动手除去他的鞋袜,将被子拉过来给他裹在身上,总觉得顾昀身上的寒意暖和不过来,便将房中的蒸汽火盆烧得旺了些,靠在床柱上静静地注视着顾昀的睡颜。

    “我没有胡思乱想。”他把这话默念了三遍,继而像个战战兢兢的小动物,微微靠近了顾昀,仿佛想嗅一嗅他身上的味道,却又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第二天,长庚感觉自己刚合上眼,连个噩梦都没来得及做完整,就被顾昀拎了起来,好一番折腾,然后精神不济地跟着顾大帅进宫,给他名义上的兄长隆安皇帝拜年。

    路上,顾昀道:“皇上对你怎样都不用太介意,当年太后在世时与贵妃有些龃龉,不过都是上一辈的事了,和你没关系……嘶,晦气。”

    长庚心不在焉地应着,听到他低骂了一句,才抬头望去,只见顾昀正对着一辆车驾运气。

    正是护国寺的车驾。

    大梁皇室笃信佛教,连顾昀那杀伐决断的外祖都不例外。尤以现在的新皇当年的太子为甚,每每得了空,便要和大和尚们参禅清谈。

    但要说起顾昀平生最烦的,其实不是四方夷人,而是这些光头。

    尤其护国寺的秃驴老住持,不知道什么叫造口业,长了一张丧心病狂的乌鸦嘴,从小就断言顾昀将来长大以后会克六亲。

    安定侯至今都把自己光棍的缘由迁怒到护国寺的和尚们身上。

    隆安皇帝李丰的贴身内侍见了他,忙小跑着过来。

    他人长得五大三粗,几乎跟顾大帅差不多高,却有大帅三倍宽,天生长着一双四寸长的小脚,迈起小碎步来,好像一朵狂风中摇曳的大叶铁树,十分婀娜多姿。

    此人姓祝,别人当面叫他祝公公,背地里都叫他祝小脚。

    祝小脚风评不良,在宫外养着两个油头粉面的“干儿子”,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的。

    大梁因海运开得早,民风不像前朝那么保守,达官贵人之间那些有辱斯文的烂事说也说不完,这本也没什么。只是如果这小脚太监没有纵容他那干儿子仗着他的名号圈地揽钱,那就更好了。

    祝小脚陪着笑脸,凑到顾昀面前:“侯爷和四殿下来了?护国寺的了痴住持正跟皇上清谈呢,说是您二位若是到了,就直接进去,了痴住持也很久没见过您了——哟,巧了,大师们出来了!”

    说话间,两个和尚一前一后地从里面出来了。

    前面的那个顾昀认识,长着皱巴巴的一张核桃脸,满脸愁苦,仿佛一辈子没吃过饱饭,正是护国寺的住持了痴和尚。

    顾昀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他身后那人身上,那也是个和尚,二三十岁的模样,披着一身雪白的袈裟,眉目如画,干净的僧履踩在皇城小径上,仿佛踏雪而来的仙人。

    饶是顾昀讨厌光头,那一瞬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朝远赴天竺的传世高僧。

    那年轻和尚若有所感,抬头正对上顾昀的目光,他目光清澈,眼睛里好像有一汪幽静的浩瀚星海,让人看一眼就能沉在里面。

    年轻和尚双手合十,遥遥地冲顾昀稽首见礼。

    顾昀如梦方醒地移开目光,心道:“我没事盯着个光头看什么看?”

    他也不搭理人家,十分无礼地移开目光,问祝小脚道:“老秃驴领着的小白脸是谁?”

    祝小脚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脾气,忙道:“那是住持的师弟,了然大师,云游海外方归的。”

    顾昀心道:“什么狗屁法名,一听就倒霉。”

    谁知他不待见别人,别人却偏偏要凑到他眼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