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盛世凤遗昭华纪 > 第八十二章 疑困元郢

第八十二章 疑困元郢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吱……”

    我被这沉闷的一声惊醒,才恍然觉自己趴在床榻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循声看去,少奕只是推开门站在门边上,他看到我醒来便低下了头,直到我起身整理好,少奕才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垂在地上,没有在室内多留意一眼,只是本分地回禀着交付于他的任务。

    “少奕。”在简单的对话结束后,少奕欲退出东厢,我出声叫住他,侧过身看了看仍在病榻上昏睡的皇甫宣,我走向少奕,示意他跟我出去。“聊聊可以吗。”

    少奕跟在我身后从东厢走出来,关好了东厢房的门,安静地等候在一旁。

    我看了眼东厢,然后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跟着陛下,很久了吗?”

    少奕静默,却一言不。

    “也许曾听说过,我还在东伏的时候,曾与霍将军交好。”我没有再自诩本宫,是为了让他降低些许戒备,我话说一半回过头去看他,他就立在那里,不远也不近,一个十分适于防卫的位置,只是神色稍显黯然,我想我知道了他藏在心里的秘密。“可是我跟霍将军却不是大家想的那样,从霍钰到霍婷,她女扮男装维系着家族的荣誉,沈衣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我们那时都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我欠了沈衣的,我没有为她保住她爱的那个人。”

    “娘娘怀念故人,可是有何心事?”少奕却给了我说下去的机会。

    “沈衣带着霍婷的骨灰离开时,我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我现在很想见到她,真的很想,她也许是唯一一个能救得了皇甫宣的人了。可是我心里也明白,即使我能找到她,她见不见我,帮不帮我,我都没信心。”沈衣或许释然了,可是霍婷的事在先,她还会愿意重新踏足宫廷,再搅入一滩麻烦的争斗之中吗?

    “娘娘并非像您自己所想象出来的冷血。相反却很容易困于感情,您身边的人应该都可以感受得到,您很努力的想要保护好一切的决心,即便天不遂人意,又怎能都算是娘娘的过失呢。”少奕只身两步走上前来,俯身在我身侧,半拘着递上锦帕,有礼有距丝毫不失方寸没有用余光片刻的关注,毫不冒犯,可以明白为何在南埕宫中得信于皇甫宣了。“娘娘莫要失望得过早,许是他人也明白娘娘置身于世的两难,才不忍告知,只得以突然的消失来逃避,不知该怎样面对的娘娘,更甚也应是怕伤了您,才不得不这般做。”

    我回头,少奕俯着身,他的一番话着实说到了我心里,也说中了我的心事。

    我却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了。

    “奴才九岁进宫。”少奕低着头,一呼一吸间,不急不缓地说道,“父辈也曾是南埕贵胄,因为犯下了难以被原谅的事牵连全家,奴才以罪臣之子的身份入宫……”

    那一年,皇甫宣六岁。

    少奕家本姓秦,秦父官拜正二品武将。南埕国境内虽富饶,可是兵力不强,南埕先帝担忧日后嫡子皇甫宣继位能否应付得了三国夹击,所以为他定下了一门婚约,便是同东伏的昭华郡主我的婚约。可是没想到,南埕送了婚书去东伏,东伏先帝遣了使者访南埕,就在这其中出了些变故。

    秦家意在推翻皇甫宣,携南埕先帝的庶长子上位,便趁着东伏的使者访南埕之际,兵围王宫纳谏。可当时,东伏派来使者是昭华郡主的父亲,东伏的宁王,是宁王率了几名随行的亲信打破了秦家的计划,并且亲自诛杀了秦少奕的父亲。

    少奕和皇甫宣再更早的时候就是玩伴,皇甫宣不似他的庶兄般强壮,还时常生病,先帝让少奕给他作伴一同习武,少奕练出了一身的本事,皇甫宣却仍不行。直到秦少奕的父亲率兵包围了王城,他竟不惜与父亲决裂誓死护卫皇甫宣。

    宁王要斩草除根,皇甫宣留下了少奕的命。

    少奕以罪臣之子的身份入宫,成为皇甫宣身边近身的下人,只是从此不再以秦为姓。

    我静静听少奕半拘着身子,讲述这些,有些惊讶,直到他将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讲完,暂时停下的时候,我才记起险些忘记了呼吸,我从未想过,少奕和皇甫宣之间,竟多少与我也有些关系,只是不像那么容易能被接受似的。“对不起。”

    少奕的声音,却不像我以为的那样会慢慢变得有些沉重,相反的,我却觉得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隐隐约约地仿佛是带了些笑意。“娘娘无须自责,此事本就与娘娘无关。成王败寇,生死由命罢了。”

    少奕,应是喜欢皇甫宣的。

    这件事我本来就不怎么意外,这些年来我每每在宫中的日子,与少奕朝夕相处的时间,比跟皇甫宣见面的时间都多。少奕喜欢皇甫宣,我有所察觉,他小心侍候着皇甫宣,每一个小细节都极用心思,他对我,亦不曾有恶意过,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辅佐我在宫里的每一件大小事,所以我并没有太在意。

    幼年时的一些外在同内在的变化,我以为他只是对皇甫宣更像一种亲人似的感觉。但是这几日,我却明显感受到,他比我更担心躺在病榻上的皇甫宣,即便如此,也不曾有多一分的举动,行于礼止于礼,一切都刚刚好。

    便是这刚刚好,才让我想起了沈衣,不禁回想起过去。

    我心疼沈衣,所以忍不住想要关心他一下。

    “可是因为你,让一切都改变了。”少奕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忽而觉得后脊平白生了些凉意,或许是因为他突然变了语气,不再是恭恭敬敬地尊称我为娘娘了。

    我愣在了原地,却很快反应了过来,不急着打断他,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娘娘是在等这句话……”少奕转眼间又恢复了一如平常的模样,刚刚那一瞬间仿佛烟消云散般即刻便不存在了一样,让我都忍不住想要怀疑,他是否真的说出过那句话,他安安静静地直起身来,退后了一步,“不知娘娘还想要听什么?”

    “为什么?”我问他,“我不是想问你为什么会说我让这一切改变了,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你要对我这般恭敬,却让我难以琢磨你的心思,你似乎是故意在对我来掩饰什么。”

    当下阶段我必须要完全了解眼前这个人,再决定究竟能信他多少,否则眼下的困局我们根本走不下去了,可偏偏少奕却让我觉得很奇怪,他越是对我恭敬就越让我觉得不安,刚刚那一句话我已经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对我是有敌意的,但是这五年里他除了刚刚那一瞬间,从没让我察觉过,我不明白为什么。

    少奕却不再回避我的眼神。“娘娘难道不知,陛下为何会病重如此吗?”

    彷如是在呵斥我的语气,如同在责问我一般,“我不记得,我忘记了什么。”

    “五年前,陛下去北韶的时候,娘娘可还有印象?娘娘失踪多月,虽不知道后来您是如何醒来,出了何事,可您是否想过,陛下或许出了什么事吗?”少奕说。

    五年前,我上了皇甫宣的马车好不容易溜进了长公主府,我在长公主的枕下现了清晏大师留给她的一封信。皇甫宣帮我在皇贵妃面前使了个障眼法,我们想要去寻找清晏的时候,碰上了宫昱。我只记得那一战里,我听到异样明白宫昱幻术的破绽,让宫黎带皇甫宣离开,然后我突然就掉进了另一个幻境之中。

    只是后来的这些日子,纵然我想起过当初那些事,也多是难过那幻境中的一切,心疼我来不及见上一面的幼子。却从未注意过,当时的破绽到底怎么一回事。

    莫不是,宫昱幻术的那破绽……

    我不禁恍然。“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知道,我不是在跟他说对不起。

    有些事,一晃五年,我们从没有特别去注意过,若不是少奕会替皇甫宣不值说出那番话,提醒了我,可能有些事我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难以控制了。

    元郢也知道吗?

    知道五年前皇甫宣为了救我,在宫昱的幻术中弄出破绽而受重伤这件事吗?

    如果他真的知道,我能原谅他吗?如果他真的一早就知道宫昱会对我下手,而皇甫宣会因为救我而受重伤,我还能原谅他吗?

    纵使他机关算尽,可是利用人心利用人性,利用皇甫宣会救我这件事,无论他究竟是出于打击皇甫宣或南埕,还是针对皇贵妃按兵不动,那么他都错了。

    元郢可以机关算尽利用种种保护我,又不影响他的计划。

    可是现在躺在病榻上的人,是皇甫宣。是我以为一直和我们都是同一阵营的朋友的皇甫宣,可以为了救我不惜身负重伤,也可以这些年来只字不提。

    “娘娘。”

    少奕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在皇甫宣的床榻前趴了多久了。

    本来想要应声的,动了动嘴,却觉得嘴唇干得都已经裂开了,喉咙嘶哑得不出声来。我试着想要站起来,动了动身子,麻得厉害。

    “娘娘,派去寻找沈衣姑娘的人回来了。”

    我好像突然间看到了希望,刚想要转过头去。

    “沈衣姑娘两年以前,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瞬间,仅仅只是在这一瞬间。

    心如死灰。“知道了。下去吧。”

    我设想过千千万万次再见沈衣时的情景,却从没想过这一种可能。

    连她,竟也不在了。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原来,一个转身,来不及说出的再见竟只能剩下永生的怀念了。霍婷不在了,就算不知道沈衣在之后的几年中是怎样一个人过来的,可是最终撒手人寰时,她一定很想念霍婷吧。一个人独自撑了太久,释然也终于成了煎熬,一天一天,有多想念就有多折磨。

    所以,最终,选择了去找霍婷了吗?

    我以为我怀念一切。

    却原来只有遗憾。

    生命中最鼎盛的时期,原本应该是那段一无所知放肆的山寨生活了吧。而在那之后得到的一切,都在后来慢慢失去了。

    我想要就这么睡去。

    什么都不再理会。

    不行!还不行!东伏之后,山寨兄弟,霍婷沈衣,夺子之仇未报,她现在怕是抱着我的儿子耻笑着她踩在脚下的一切,戏耍元郢,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总要有人为所有事情的开端负责!至少,欠我个公道吧。

    “皇甫宣,你记不记得,你问过我,如果当时我东伏向你借兵你若允了,这后来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你如果想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再等等,别这么快就扛不住了。哪怕再多撑些日子,你知道的,我会找到办法救你的。”他躺在那里,呼吸轻得像是已经死去,可我还是忍不住,走到今天这一步,对也好错也好,都回不了头了。

    我叹了口气,对着门外喊道。“少奕!”

    少奕推门进来,恭候在侧。

    “替本宫修书一封给北韶摄政王,请他亲赴我南埕王宫一行。本宫有要事与他相商,必会是让他满意的条件。还有,务必由你亲自将信送到他的手上。”

    算起来,时间也刚刚好。

    元郢,不管你是宇文太子还是北韶的摄政王,你敢下这么大的赌注无非是算准了我的心意,但无论你是否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总不能让你仗着吃定我一而再设下圈套吧。

    伏昂的事,卫逞的事,我们,一笔一笔算。

    少奕此去北韶已走了近三日。

    我信他必回将信交到元郢的手上。

    少奕离去后,我将皇甫宣自东厢移到正殿,封闭了靖宫内外的一切消息。不允大臣觐见,任何奏报都由皇甫宣的倾铸殿直接交由我靖宫。

    从外人看起来,就像是我,软禁了皇甫宣一般。

    所幸,第四日天将亮的时候,少奕回来了,带回了如今已是北韶摄政王的那个人。少奕询问我的意思,在何处会见摄政王,我交代少奕,将人带到靖宫正殿来。

    一切皆如预料到的一般,元郢蒙着微微日出之色踏足进来,只那一片刻的停驻,稍稍偏过了头,便注意到了,由我寝宫正殿一眼看去的内阁,皇甫宣安然躺在病榻上沉稳睡着。

    元郢的面色,当即,便不那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