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曹爷爷咧开没牙的嘴笑了:“‘小猫’长成大姑娘了,前几天你曹奶奶还念叨过你呢。”

    我酸楚地问:“曹奶奶,她还好吗?”

    曹爷爷朗声说:“好,好,正在地里薅草喂兔子呢。有时候去我家看看,我家喂了十几窝小兔子。”

    我有些吃惊:“十几窝兔子,哪里养得过来?”

    其余的几位老人闻言,纷纷说起自己的养兔子经来。我这才知道,这些老人,大多是和儿女分家单过的,每人都养了几窝用至十几窝兔子。养兔子不要本钱,只要每在到田地里薅青草喂就行了。养兔子一般是养母兔子,因为母兔子下了一窝小兔子后,可以在那窝小兔子中留下一两个好的母兔子,母兔子长大了下小兔子,其余的小兔子都卖掉。这样,每窝兔子一年下几窝,便可以维持老人们日常的开支了,扯衣服、买油、买盐等等。

    望着这些老人饱经沧桑的脸,我真是非感交集。

    他们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后,孩子们各自成家立业了,便一个个和他们分了家。等他们再也做不动农活了,就将仅有的口粮田平摊到儿子们名下。有的老人,是由儿子们轮流照顾,一般是每个儿子家生活一个月,但要看儿子媳妇的脸色。聪明的老人,并不到儿子家吃饭,只是让儿子们给他们足够的口粮。

    如果只是吃饭,似乎也没什么麻烦。但人老了,总是会有这病那病。病的时候,就只能躺在应酬上,有时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也有躺一个月才好的。在农村,老人生病了大多数都是这样躺好的,当然,也有躺下直接就死了的。儿子们不是不想给老人治病,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过得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点钱,也只不过是请村卫生院的医生来吊一瓶葡萄糖。

    儿子们也不容易,都是靠外出打工获取维持最基本生活的金钱,他们用这些钱供孩子读书、买衣、买油、买盐等等。儿子们在城市的夹缝中生存,建筑工、挖煤工、小贩等等,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就是“农民工”。他们不但要付出血泪和汗水,还要忍受城里人的白眼。更重要的是,他们面临着和所有“农民工”一样的命运:被老板欠薪。

    因为生存的艰难,他们赚的钱甚至不能养家糊口,当然没有多余的钱来赡养老人了。不是他们不孝顺,实在是孝顺不起。起初,老人们还和儿子媳妇闹,吵过,骂过,打过,于事无补,便也只好认命了。

    老人们虽然从儿子手中讨得仅够活命的口粮,却没有维持日常生活的零用钱。柴火是可以到田地、路边捡的,但油盐酱醋却是捡不到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兔子便成了他们零用钱的主要来源。因为养兔子只要挎外小篮子,到田地里薅青草就可以了,即不需要付出他们己经在年轻时透支殆尽的体力,也不需要象养鸡养鸭那样东撵西拦。

    养兔子之余,他们什么都做。比如:农忙后到田地里捡一些别人收割时遗落的稻穗,或到路上扫一些带着稻烂的土;捡酒瓶、纸张或别的垃圾卖给镇上的废品收购站等等。他们就是用这些钱维持日常的开支,但如果不幸生病,也只能硬撑着。儿女们孝顺的,便从牙缝里挤点钱,带老人到村卫生院打个点滴;不孝顺的,便只能躺在房间生挨着,真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他们丧失了劳动能力后,他们的生活来源只能通过以上途径获取。但即便是基本的口粮,也并不是每个老人都能享用到的。这些老人,一部分是儿女实在太穷或不孝顺的,口粮便直接不给或给得少了。

    但无论怎样贫穷,他们都轻易不会离开这片土地。就算是曾经离开过土地的人,也会在年老的时候想法设法回来,这就是所谓的叶落归根。生是这片土地的人,就算是死了,他们也要做这片土地上的一杯土,生生世世守候在这片土地上。

    从姥姥家出来,我忽然想起了艾青的那首诗《我爱这土地》。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和曹爷爷的这次相见,竟然是永别!

    除夕的晚餐,就是传统的年饭,被赋予了太多太沉重的民俗意义。妈妈早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我们一家围着那张黑乎乎的八仙桌各据一方。虽然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在家过春节,但没有爸爸的年夜饭,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妈妈面色凝重地在空的那一方桌面上放了一套碗碟和筷子,喃喃自语:“前些年过年,一年四口人在一起多热闹。今年你回家了,可你们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说完,便转过身去抹眼泪。

    我和海鸥闷声不语,我怕我的任何话语都会加剧妈妈的伤感

    正在这时,村里忽然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叫声。在不时响起的劈里叭啦的鞭炮声中,在对联、门联的营造的节日的气氛中,村里忽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哭声,真是大煞风景,我和妈妈、海鸥当即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

    因为大过年的,妈妈嫌不吉利,让我和海鸥留在家中,自己匆忙走出了家门。我和弟弟望着满桌悉心烹制的佳肴,再没有一丝味口了。

    过了好久好久,妈妈才回来,悲伤地说:“你曹爷爷死了。”

    原来,曹爷爷虽然身体很好,四个儿子都没什么文化,人又老实,四家一家比一家穷。曹爷爷虽然喂养了十几窝兔子,但卖兔子的钱,今天这个孙儿来要一些交学费,明天那个孙女来要一些看病,给来给去,老两口反倒没落下什么钱,全都为孙子、孙女忙活了。

    就连大年三十,家里连肉都没称,只剩下几颗白菜了。曹奶奶做饭,让在灶下烧火的曹爷爷帮她剥白菜。谁知刚拿起白菜,他忽然就一头载倒在灶前。曹奶奶试着他的鼻息还在,便慌忙踮着小脚去村卫生院喊医生。

    医生判断是脑溢血,并建议叫救护车马上送去医院。但四个儿子相继到来后,却为由谁出200元的救护车费和进医院后医药费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大打出手。

    四个儿子还没理论出该谁出多少医药费时,曹爷爷便停止了呼吸。四个儿子这才停止打架,放声大哭。

    可怜己经去世的曹爷爷的身上只盖了一件曹奶奶的衣服,身边还胡乱放着那棵剥了一半的白菜。灶里的火己经熄灭了,但灰烬还还微微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