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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叶护重生弃汗位,张继战地逢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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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护回到自己的府邸,真娘发现他倒是轻车熟路,哪里是花园,哪里是梅林,哪里是书房,他一概晓得,连放药丸的药箱都能找得到,只是心智还是个小孩子,他似乎将以往所有的记忆都抹去了,谁也不认得,称呼真娘为漂亮姑娘,其他人一概你我相称。现在叶护最满意的就是回到长安之后,有足够多的美食,可以吸引住他。虽然他不记得真娘是谁?但他喜欢盯着真娘看,也喜欢和真娘一起玩。

    只是偶尔会因思念华山虎庙里的虎崽闹脾气,真娘就和小惠织了些类似虎皮的布,用棉花填充,做成老虎玩具,叶护看见“虎崽”,高兴地眉飞色舞,没事儿不是抱抱真娘,就是抱抱老虎玩具,活脱脱一个孩子。

    真娘瞧着叶护抱着布老虎吃掉一个芭蕉,微笑问:“你说说我是谁?”

    叶护憨憨地笑道:“你是真娘啊,是我的未婚妻。”

    小惠惊喜地道:“小姐,忠义王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真娘道:“我刚告诉他的,要他这么说,才给芭蕉吃,要不,他才不知道。”

    叶护辩驳道:“谁个不知道?你那么漂亮,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又那么疼我,一定是我的未婚妻了。”

    真娘被叶护逗乐了,微笑说:“他这样也不错,失去记忆,也就不会有烦恼了,

    只要我们天天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小惠问:“叶护公子,你吃的是什么?”叶护淡淡地道:“芭蕉。”

    真娘微笑道:“这芭蕉是漳州郡产的,芭蕉金剖润,龙眼玉生津。”又从篮子里拿出几个龙眼来,感慨地说:“寿安公主真是有心,每次有宫廷特供的水果,都会送来给叶护吃。”小惠酸溜溜地道:“寿安公主还是没能完全放下叶护。”

    真娘道:“人生能相逢已是缘,能够相互喜欢更是天赐的缘,无缘做夫妻,还可以有缘做朋友,生逢乱世,经历那么多生死劫难,悲欢离合,我们依然可以同生死,共患难,一起面对人间的灾难和不幸,互相给与彼此温暖,彼此珍惜,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幸运。”小惠点点头,祈祷说:“叶护公子快快好起来。”

    大唐这段时间可谓是多事之秋,先是太上皇李隆基薨逝,接着没几天皇上李亨驾崩,同时发生宫廷政变,张皇后和越王李系先后被处死。太子李豫登基,史称唐代宗,代宗着手处理朝纲,处死了追随张皇后和李系的一批人,对拥戴自己登上皇位的宦官加官进爵。不幸的是,在发生政变,尘埃落定的那个夜晚,太子妃沈珍珠带人去华山寻觅叶护,再也没有回来,李豫多方派人打探,只是找回了几个侍卫的尸体,马车和太子妃都不见踪影。

    李辅国成为代宗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代宗封李辅国为司空兼中书令,尊为“尚父”。紧接着,代宗将肃宗李亨安葬在建陵,举行了国丧,谥号为“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

    苏发和寿安公主来看真娘和叶护,将宫里的事情讲给他们听,叶护若有所思,虽然他不太明白,但现在他认可了真娘和苏发是他的朋友。

    寿安公主说起为找叶护,太子妃沈珍珠失踪之事。

    叶护慢慢听明白了,心里很是着急,就要出去寻找,真娘道:“皇上已经派人四处打探了,你怎么能找得到了,即便娘娘站在你面前,你也不认得她的模样。”

    叶护蹙眉拼命去想,脑袋剧痛,真娘温柔地劝慰他:“想不起来的事情,不要硬要去想,慢慢会好的。”小惠送来汤药,真娘接过来,对叶护温柔地说:“乖,该吃药了。”叶护蹙蹙眉,不乐意的样子,真娘在叶护额头亲了一口道:“乖,吃了药,漂亮姑娘带你到外面玩,好不好?”叶护乖乖地张开口,真娘一勺一勺喂下。

    寿安公主道:“这两个月来,忠义王进步不小,刚从虎庙出来时,他就像个小孩儿。”真娘微笑道:“他心智还没完全恢复,包括一些常识,都要一点点地教,还好,他还蛮聪明,一点就透。”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吉辍飞尘扑扑地从外面闯进来,激动地喊道:“叶护太子,叶护太子,想死我了”。吉辍几个月来奔波在外寻找叶护,胡须也懒得刮,又加风吹日晒,整个人像个铁塔般壮实粗犷。

    叶护只觉天旋地转,电光火石间,忽然眼前浮现出一个黑魆魆的铁锤,猛地砸向自己的头颅,他头痛剧烈,脑海里若波涛在激荡,他本能地后退两步,惊恐地看着吉辍,面前依然是那张肥头大耳、近乎憨蠢的面孔,叶护脑海里的洪涛渐渐平息,往事如水潺潺流向他久违的记忆,叶护如梦初醒,额头涔出细密的汗珠,忽然手指吉辍,颤声怒斥道:“你,吉辍,为何要背叛我?”

    吉辍扑通跪地道:“太子现在还不明白吗?吉辍伤你,是为了救你呀!”

    叶护道:“来人哪,给我拿下!”苏发给傲奴使个眼色,傲奴和胡风抓住吉辍,将他拖了出去。

    叶护似乎一下子恢复了记忆,真娘又惊又喜,就将当初发生在回纥汗庭的事情,又叙述给叶护听。叶护听到自己的父汗被移地键毒死,汗位被移地键篡夺,还要一心加害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去回纥牙帐,一剑赐死移地键。

    叶护拔腿就要备马去回纥,被真娘、苏发、寿安公主温言劝住了。叶护情绪稳定下来,叫人带回吉辍,叶护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吉辍,冷淡地道:“我虽然依然不明白你的行为,但记得你平日憨厚,忠心护主,我就不追究了。”说着,长叹口气,泪水也潸然而下。

    真娘见叶护恢复了记忆,却变得痛苦,禁不住落下泪来。叶护握住真娘的手,心疼地说:“真娘,你受苦了。”

    真娘泪光盈盈、微笑道:“叶护,我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要和你在一起,一切的苦,都值得。”

    寿安公主走上前,柔声道:“忠义王,还记得我吗?”

    叶护看了看寿安公主,温和地道:“你是虫娘,大唐最美的公主。”

    虫娘笑了,不禁落泪。

    寿安公主的丫鬟道:“公主莫再流泪了,自从忠义王和娘娘失踪,公主常常流泪,眼睛都红肿了。忠义王终于找到了,如今长安街头贴了好多娘娘的画像,皇上悬赏寻找娘娘,还是杳无音信。”

    真娘听了,心里很是歉疚,若不是当初派信使到东宫报信,沈珍珠也不会连夜去华山失踪。

    叶护问:“珍珠嫂嫂怎么失踪的?”

    苏发向寿安公主使眼色,不要她说出真相。

    真娘泪盈盈地道:“说出来也无妨,知道你的下落那天,太子妃带着几个侍卫连夜去华山,路上遇到叛军的特战队,马车被打劫,人也不知去向了。”

    叶护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我一定要将珍珠嫂嫂找回来。”

    真娘赞同道:“我们一定要设法找到她,她是因为我们才失踪的。”

    却说代宗李豫听说叶护恢复了记忆,派宦官宣叶护进宫。

    叶护来到大明宫的大福殿,听到内侍报:“忠义王告进!”代宗李豫一边说:“请进”。一边从龙椅上站起来,快步走上前,见过礼之后,李豫和叶护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经过了宫廷政变,李豫更能理解叶护太子的处境,若行动稍晚一步,李豫的处境恐怕还不如叶护。

    代宗道:“我的好兄弟,能活着就好,你是大唐的忠义王,何不

    与朕一起携手努力,中兴大唐,也不枉费贤弟一身的文武韬略。”

    叶护说:“皇兄,如今大唐已经匡复,四海渐趋稳定,待我去回纥牙帐除掉那移地键,替父汗报仇雪恨之后,再来效忠大唐。”李豫正色道:“皇兄理解贤弟的心情,但贤弟不可以莽撞行事,莫若从长计议,皇兄会想办法为你报仇。”李辅国阴沉着脸走进来,干咳两声,李豫松开了叶护,回到了龙椅上,先赐座给李辅国,又赐座给叶护。李辅国肃然道:“皇上,叶护已在回纥获罪,是已经被处死的人,也不再是大唐的忠义王了。别忘了,你是代宗,是个代皇帝,你只管在皇宫里安坐,外面的事有我这个尚父处理,别国的闲事,还是不要过问了吧!”

    叶护闻言只觉热血上涌,恨不得一剑杀掉这个凶恶、丑陋又阴险的老奴。但见李豫轻轻向自己摆手、使眼色,也只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代宗道:“我和叶护贤弟结拜一场,无论何时,我们都是好兄弟,兄弟之事,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能漠不关心呢?”

    李辅国悻悻地道:“皇上对叶护关心太多了,连太子妃,不,现在应该是皇后娘娘,都弄丢了。”见李辅国幸灾乐祸地嘲讽自己,代宗瞅着李辅国一幅宦官专权、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强压住心中的不快,不动声色地说:“尚父教训的是。”李辅国白了代宗和叶护一眼,狞笑着退出殿堂。

    见李辅国走远了,代宗生气地道:“狗奴才,走着瞧,朕定会要你的命。”

    叶护不解地问:“皇兄,这是怎么回事呢?你做了皇上,还要受宦官李辅国挟制,要忍辱叫他一声‘尚父’?”

    代宗眼神中透着杀机,痛心地道:“贤弟,现在李辅国掌握着皇家禁军,不得不防,今天贤弟也受了委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朕定会给你出这口气。”

    考虑到保护叶护的安全,代宗在寝宫赐宴给叶护,久别重逢,两兄弟酣畅地边饮边聊。独孤妃姗姗走过来,叶护给独孤妃施礼道:“臣弟拜见皇嫂。”独孤妃微笑道:“忠义王,皇嫂终于将你盼回来了,一年多来,皇上寝食难安,一面牵挂着姐姐,一面牵挂着你,如今你大难不死,平安归来,皇上也少了一桩心事。”叶护含泪道:“臣弟欠皇兄的太多了。”独孤妃道:“本是自家兄弟,忠义王不必多想。如今皇上受那恶奴李辅国牵制,心情一直郁闷,忠义王陪皇上多喝两杯,让皇上舒心才是。”叶护拱手道:“遵皇嫂命。”独孤妃微微笑,翩然退下。

    叶护告诉代宗他在华山虎庙跟浩空法师学习了华山剑法,武功大增。

    代宗高兴地紧握叶护的手,感慨地说:“叶护,我感觉你才是上天赐给我的亲兄弟”。两人相视而笑,心领神会。

    六月十一日的早朝,代宗突然下诏:“免去李辅国元帅府行军司马和兵部尚书之职,由左监门卫将军程元振接任,保留李辅国中书令职务。”

    李辅国倒吸了口凉气,正要发作,看到副元帅程元振手握剑柄,目光如鹰般逼视着自己,感觉大事不妙,就讪讪笑着跪地谢恩。

    李豫平静地道:“自今日起,李辅国搬出皇宫居住,不得有误!”

    李辅国傻眼了,昨日还皇恩浩荡,今日却翻脸不认人了。昨日还是嚣张跋扈的尚父,今日只能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但求保命而退。

    李辅国心想:“臭小子,你这是黑吃黑啊,你动不了我,就让程元振对付我,你可知道,他和我可是一丘之貉,你让他接替我,是赶走了狼,引来了虎啊!”李辅国抬眼看金銮殿上气宇轩昂的代宗,但见他龙章凤目,不怒而威,若太宗皇帝的英灵回到了后裔的龙体。

    李辅国不觉心慌,见大势已去,灰溜溜地跪下道:“老奴侍奉不好皇上,请皇上开恩,允许老奴退休回家吧。”

    代宗龙颜大悦,顺水推舟地道:“尚父还是回家安享晚年,享受荣华富贵好啊,一大把年纪还要为朕操劳国事,实在太辛苦了,朕就准你退休,解除中书令一职,封你为博陆王。”

    李辅国若抽去了筋骨的蟒蛇,战战兢兢地伏地谢恩道:“谢陛下!”

    满朝文武见今日代宗行事风格,英明果断、雷厉风行,俨然一代明君,都高兴极了,山呼万岁:“皇上圣明,吾皇万岁,吾皇万万岁。”

    代宗心情大好,向众臣挥挥手,微笑着退朝。

    叶护在真娘的悉心调理下,已经完全弄懂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虽然尚未完全恢复记忆,却深切地感觉到肩上的使命,要为父汗报仇,将移地键赶下大汗之位,在汗庭法场处死;还要为结义兄长李豫彻底铲除祸国的恶奴李辅国,以防他东山再起。

    每日,叶护在梅香阁前面的梅林和吉辍一起苦练武功,和吉辍对打中,吉辍发现,叶护的华山剑法出神入化,变化莫测,锐不可挡,所向披靡,

    已经是武功盖世的高手,中原一带无人能及了。

    这日,两人在练武对打,叶护忽然擒住吉辍,利剑直刺吉辍咽喉,却在一刹那点到为止,将剑尖擦着吉辍咽喉道:“吉辍,我还是不明白,当初你为何要在移地键面前用铁锤打伤我的脑袋。”吉辍哭丧着脸道:“忠义王,拿开你的剑,我都告诉你。”

    叶护收回宝剑,怒目而视吉辍,吉辍搔搔脑袋,若有所思地道:“顿莫贺达干宰相曾经给我说,移地键有谋杀太子,篡夺汗位的野心。我一听,很着急,就要找移地键拼命,宰相说移地键掌控着牙帐所有的禁军,有好几个部落的军队也听命于他。要我隐忍,好好保护太子,若遇到危急情况,要我以铁锤撞击太子头部,掌握好分寸,不致于导致重伤和生命危险,然后假意投靠移地键,他会想办法保护太子性命。”叶护凝眉沉思,不得其解:“莫贺顿达干堂兄为何要这么做?他怎么对我叶护如此没有信心?他似乎不想让我继承汗位,也不想让我死,难道他自己另有企图?”原想去问问真娘,解除心中的疑惑,想到真娘为自己已经活得很辛苦,还是不给她增添烦恼为好,想着想着,头部就痛得剧烈,禁不住双手捂头,仰天长啸。真娘匆忙从梅香阁下来,跑向叶护,心疼地问:“叶护,是不是头痛病又犯了?”叶护点点头,表情痛苦不堪,真娘回头对吉辍道:“你以后只陪忠义王练武,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不要总是劳他动脑想事情。”吉辍鞠了一躬,仓惶退下。

    真娘扶着叶护到梅香阁一楼叶护的卧房,小惠赶忙送来一壶茶,倒好茶水退下。侍候叶护喝了茶,真娘扶着叶护卧床休息,叶护躺在床上,紧紧拉住真娘的手。真娘知他迷恋自己,嫣然一笑道“你闭目养会神,我不走。”叶护微笑道:“你也躺下,好吗?”真娘俯下身吻了吻叶护,柔声说:“不可以。”叶护像个坏男孩顺势将真娘抱上床,真娘眼热心跳,心中既抗拒又渴望,羞得两颊绯红,叶护将真娘搂在怀里,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微笑道:“真娘,好多了,头不痛了,我什么也不想,只当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春风微微地吹,花香蝶飞,草原上有一个白色的毡房,房子里就我们俩。”说着,叶护忽然呼吸急促,俯身热烈地吻住真娘的唇,真娘被叶护压得娇喘微微,两人从没有如此缠绵过,真娘又不舍得推开他,真娘的裙子恰好是领口开得很低的款式,被叶护一抱,两个鹿崽脑袋一般浑圆的洁白乳房露了出来,叶护伸手轻轻抚摸,真娘臊的脸蛋绯红,直觉他的手似乎带来了电流,所到之处舒服之极,叶护炽热的双唇下移,吻住真娘的乳房,真娘不能自持,搂住叶护的脖子,娇声呻吟着:“叶护,叶护”。叶护温柔地爱抚着真娘的乳房,神情如痴如醉,不知如何是好。真娘温顺地闭上眼睛,心想:“他做什么,我都愿意,从这一刻起,真娘就永远是叶护的女人了。”正在胡思乱想,叶护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轻柔地将她的衣领合拢,深情地凝视着真娘,又一次吮吸真娘的唇,柔声道:“真娘,等我完成两件大事,咱们就拜堂成亲,好吗?我快等不及了。”真娘羞羞地抱紧叶护,算作回答,娇羞的脸蛋如盛开的菡萏。

    三个月后的凌晨,两位蒙着黑纱的武林高手潜入李辅国的府邸。

    两位侠客,一个是叶护,一个是吉辍。叶护晓得李辅国府中戒备森严,不想惊动其他人,免得让人知道刺杀李辅国是大唐皇室所为,以免打草惊蛇,惊动宦官程元振,物伤其类。叶护轻声道:“你在这里看着就可以了,待我取下那狗奴才的首级。”吉辍点点头,叶护施展轻功,像只大鹏展翅,飞也似地落到李辅国的花园,这座花园是李辅国比照大明宫的芙蓉园而建,自是亭台香榭,四季花香,雕金镶玉的画廊更是美不胜收。每日清晨,注重养生的李辅国都会来此晨练。

    李辅国刚走到花园,就见一个蒙面人从树上一跃而下,挡住了李辅国的去路。

    李辅国反应过来,正要大呼救命,叶护一剑刺中李辅国的胸膛,李辅国倒在血泊中,面孔狰狞,挣扎着用粗壮的大手捂住胸口,断断续续地问:“你是谁?让我死个明白。”

    叶护拉下黑纱,露出英俊轩昂的面容,李辅国惊愕地道:“忠义王,皇上派……”

    叶护淡淡笑道:“我是为大唐百姓除掉你这个祸害。”说着,一剑削掉李辅国的脑袋,又一个迅捷转身,“唰、唰”,剁下了他的两只胳膊。叶护用剑尖将李辅国的脑袋挑起,放在一个黑包袱里包好,提着就往外走,李辅国平时家里养着上百个武林高手做保镖,听到动静,保镖们杀将过来,团团将叶护围住,叶护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提剑迎击,吉辍也赶了过来,和叶护并肩作战,一口气杀死几个保镖,李辅国的保镖和家丁们见李辅国已死,对手武功高强,也没有舍命打斗的勇气了,纷纷撤退,叶护和吉辍联手,纵身齐跃,跳上李辅国府门的房顶,飞也似地离开李辅国的府邸。

    大明宫的麟德殿,代宗李豫和叶护、吉辍三个开怀畅饮。

    宫女们穿着霓裳羽衣,翩跹起舞,舞曲清雅舒畅,明快悦耳。

    太上皇李隆基千秋后,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安葬,代宗决定遵循皇祖父的遗志,将他安葬在金栗山的泰陵,谥号为“大圣大明孝皇帝”。

    这是李隆基三十年前就选择好的地方,金栗山地处渭南,海拔近千米,山峦逶迤蜿蜒,具有龙盘凤息之势。

    给太上皇送葬回来,寿安公主心情一直很抑郁,为在太上皇生前没有好好尽孝而自责。为了给寿安公主解闷,苏发带虫娘到叶护的府邸小聚。

    小惠正和真娘刺绣,闺中说笑着闲聊,小惠道:“小姐,我觉得忠义王对你没有以前上心了,是不是爱情也会失忆呢?”

    真娘瞄了眼在梅林练剑的叶护,含蓄地笑道:“可能是过了那个迷恋的阶段,到了感情的平淡期了,细水长流的爱才是最真实的,他有自己的追求就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何必朝朝暮暮、如胶似膝呢?”

    小惠疑惑地道:“可是,叶护太子再也不提小姐和他的婚事了?小姐,你今年连虚岁都二十四了,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小惠和胡风好上了,两人说好等真娘小姐和忠义王完婚之后,两人就请夫人成全好事。不想,真娘和叶护的婚事遥遥无期,小惠心下真的急了。

    真娘瞟了眼小惠,淡淡地问:“是不是老夫人给你说什么了?”

    小惠一机灵,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早点成家立业,幸福美满地生活呢?找回叶护太子之前,老妇人日夜为你担心,想将你许配给孙曦,又怕你伤心难过,一直没提,叶护太子回来,却患了离魂症,好不容易好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真娘笑了:“拜堂成亲,也得等叶护求婚啊,他没赶我们走,让我们大家都住在他的府中,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再等等吧,若女方提出来,就不矜持了,,成何体统呢?”

    寿安公主和苏发驸马驾到,叶护才停止练剑,微笑着走进梅香阁,喊道:“真娘,

    有朋自远方来。”

    ……

    就在叶护和吉辍策划去回纥汗庭刺杀牟羽可汗移地键时,代宗李豫却在考虑

    向回纥再次借兵光复洛阳。

    然而,代宗派出的使者出使回纥带来的消息,可谓晴天霹雳,牟羽可汗受了史朝义的蛊惑,已经和大燕国结成同盟,准备兵分三路打入长安,瓜分大唐国库。

    牟羽可汗亲率十万劲骑逼近关中,大唐朝野震动,长安一时又笼罩在恐怖的战争雾霾中。

    叶护和真娘心急如焚,进宫给代宗请安,商讨国事。

    在大福殿,叶护见到代宗,说出自己最近将去回纥牙帐刺杀牟羽可汗的计划。

    代宗犹豫片刻,阻挡说:“贤弟,不可,不可也!你虽武艺高强,但孤身潜入回纥,凶多吉少,一旦不成,牟羽可汗知道你还活着,肯定不会罢休,一怒之下,定会攻入长安,逼朕交出你。”

    真娘道:“皇上,窃以为让移地键知道叶护还活着,是好事情,移地键贪婪残暴,一向不得人心,叶护在回纥依旧有一批坚贞的支持者,包括回纥现任宰相顿莫贺达干,原来也是支持叶护的,只有让移地键感觉到他的大汗之位受到撼动和威胁,他才会乖乖地退兵,转而出兵帮皇上光复洛阳。”

    叶护欣喜地道:“皇兄,真娘远见卓识,臣弟也是此意,先逼移地键出兵洛阳,待光复洛阳,我和吉辍再潜入回纥,为我的父汗报仇雪恨。”

    真娘道:“陛下,可以考虑让叶护修书一封给移地键,代陛下向回纥借兵,

    移地键看到叶护的信,不会不怕!”

    代宗心头的愁雾散去,微笑道:“真娘,此计甚妙,你若是男儿,可以做朕的宰相了。”

    真娘含笑谦辞道:“多谢陛下谬赞。”

    代宗打趣道:“皇上怎么会谬赞?赞了就是名符其实的赞。”

    叶护道:“真娘乃大唐奇女子,时刻心系大唐江山社稷的安危,她的结拜姐姐王落落也深受她的影响,做了不少有利于大唐朝廷的好事呢?”

    代宗听寿安公主说起过王落落的事,突然眼前一亮,说:“王落落现在是史朝义的红颜知己,真娘也可以修书一封给王落落,让她规劝史朝义,弃暗投明,归降大唐,朕会封他做归义王。”真娘点点头说:“皇上放心,真娘早有此意。回府就给王落落写信,派人送去。”代宗大悦,赞道:“好,好个忠义王妃,等收复洛阳,朕会亲自为你和叶护贤弟操办婚事。”

    叶护闻言,心花怒放,拱手谢道:“多谢皇兄,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代宗对叶护道:“忠义王,你现在可以给牟羽可汗写信了。”说着,就要吩咐

    内侍准备笔墨纸砚,叶护微笑道:“皇兄,臣弟已经写好了,请皇兄过目。”

    说着从怀中拿出写给移地键的信,代宗一边看信,一边频频点头。

    看完信,代宗已是胸有成竹,当即派一个叫刘清潭的宦官出使回纥,带去叶护的信,同时令刘清潭故意摆出漫不经心的姿态,让移地键感到大唐早有准备应对回纥的来犯,产生一定的威慑作用。果不出真娘和叶护所料,移地键看到叶护的亲笔信,手指微微颤抖,脑门冷汗直流,稍稍冷静,又心怀狐疑地说:“叶护已获罪而死,这封信肯定是有人模仿叶护的笔迹写的,我要见我的岳父仆固怀恩,除非他亲口告诉我叶护还活着,我才能答应借兵。”

    刘清潭派手下连夜赶往长安,将移地键的要求报告给代宗。

    代宗立即召见仆固怀恩,仆固怀恩深明大义,慷慨激昂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臣愿舍命救大唐,效忠朝廷。”忽见鱼朝恩眼神阴郁地站在一旁,冷冷地瞟了眼仆固怀恩。仆固怀恩话锋一转道:“只是,老臣和移地键是翁婿关系,即便能说服移地键,也怕落人话柄”。代宗道:“仆固家族满门忠烈,自安史两贼叛乱,有四十多人为国殉难,朕都记在心里,没齿难忘。”

    为了打消仆固怀恩的出使之忧,特赐免死铁券。

    临行前,叶护前来相送,恳切地嘱咐道:“大人此行一定要戳破史朝义的伎俩,劝移地键遵循父汗的遗志,维护回纥同大唐两国的传统友谊,不要误入歧途,自毁前程,只要他愿意借兵,一切条件都可以答应他。”

    仆固怀恩郑重地点点头,带领随从,策马而去。

    仆固怀恩来到移地键的营地,将太上皇李隆基、肃宗李亨先后驾崩,太子李豫登基的大唐局势告知移地键,又讲述了叶护被华山虎庙的神僧救活的传奇,并将自己出使回纥前,叶护亲自送行的事告诉了移地键。

    移地键见岳父大人来担保,不得不慎重考虑。

    移地键的两个可敦,光亲可敦(大仆固氏),崇徽公主(小仆固氏)见到父亲,

    也劝说移地键相信自己的父亲,与大唐合作,重修旧好。做贼心虚的移地键向仆固怀恩提出三个条件:

    “一要叶护承诺彻底放弃汗位,永远不得踏入回纥的土地。

    二是攻破洛阳之后,洛阳的所有财物,回纥兵可以肆意抢劫。

    三是,大军返回回纥途中,所经之地,妇女、儿童、锦帛、米粮,回纥军队可以

    随意掠夺。”

    仆固怀恩遵从代宗皇帝的密旨,爽快地答应了,移地键大悦,遂交办仆固怀恩代表自己向代宗求和、助讨史朝义。

    代宗看到移地键的书面承诺,心头一块石头落地,着手安排收复洛阳的事宜。

    公元七六二年十月,代宗任命雍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仆固怀恩为天下兵马副元帅,率军前往陕州与诸道节度使的大军、回纥军队会合,出征讨伐史朝义。

    李适率军刚到陕州,车鼻就撒起了野,李适见到移地键只是拱手问候,没有按照回纥风俗拜舞,回纥大将车鼻就鸡蛋里挑起了刺:“大唐与回纥是兄弟之国,牟羽可汗当为雍王的叔父,哪有见了叔父,竟然不拜舞的?”李适的手下药子昂不卑不亢地道:“雍王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又是大唐的储君,哪有大唐储君给别国可汗拜舞之理?又哪有元帅向协助作战的外国友军拜舞之理呢?”

    车鼻冷笑道:“好啊,又是你小子,我们回纥出兵,可是大唐的皇帝请来的,我们原本想不请自来,同史朝义一起攻入长安的。”

    仆固怀恩息事宁人地道:“车鼻将军,看在老朽是牟羽可汗的岳父、又是这次出征的副元帅份上,求可汗和将军莫要难为大唐元帅。”

    车鼻一阵狞笑,令回纥部将用鞭子狠抽药子昂等人。仆固怀恩脸色铁青,只好亲自找移地键求情。药子昂又一次被打得头破血流,另外两个部将被当场活活打死。

    移地键最终给了仆固怀恩面子,上前喝令车鼻中止暴行。

    李适恨得咬牙切齿,想起父皇临行前送给的一个“忍”字,想起自己的使命是光复洛阳,找回母亲,只得双眼盈满委屈的泪水,忍气吞声。

    洛阳城内,史朝义得知唐朝军队又联合回纥大军东征的消息,惊慌失措。

    叛军将领都晓得回纥骑兵的厉害,纷纷要求放弃洛阳,撤退到河阳去。

    史朝义坚决反对,失去了洛阳,他就没有了立锥之地,就成了丧家之犬。

    王落落快要生产了,他决定为了将出生的孩子坚守到底。

    史朝义和众将正在热议,众说纷纭,王落落在帐内看完真娘的信,放在蜡烛上点燃,信笺瞬间灰飞烟灭。王落落淡淡一笑,自言自语说:“真娘,你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叶护这个忠义王,我王落落也要为我的夫君和未来的孩子考虑,大唐的江山社稷,自有它的国运和宿命,姐姐钦佩妹妹的聪慧和大义,但这次不能听从你的建议了。”王落落长吁一口气,决定将计就计,挺着孕肚从幕帐后使眼色让史朝义进来,史朝义进入内室,王落落轻声说:“朝义,回纥兵彪悍勇猛,咱们的兵力难以抵住,不若投降吧,先来个缓兵之计,等大唐和回纥的军队撤走,咱们还有十万大军,依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管形势如何变化,落落会一生陪伴你,不离不弃。”

    史朝义眼睛一热,将王落落搂在怀里,感动地说:“落落,不怕,你躺在床上安胎去吧,我定要为你和咱们的儿子守住洛阳。”王落落见劝说不过,温柔地说:“大王自己拿主意吧,众将还等着你。”史朝义不顾众将的反对,亲率十万大军列阵洛阳城外。

    仆固怀恩命弓箭手突袭史朝义的大军,流箭纷纷射向燕军,燕军手持盾牌,坚守阵地,虽然死伤不少,但叛军宛若铜墙铁壁,虎虎生威地一步步前移。

    仆固怀恩观看阵势,很是着急,叛军大有反攻之势,若唐军站不住阵脚,若上次一样突然溃不成军,就会前功尽弃。忽然,孙曦单骑闯入敌阵,从一个叛军手中抢去盾牌,单枪匹马左右冲杀,瞬时为唐军杀出一条血路。

    仆固怀恩忙命将士们效法孙曦,冲上前去抢叛军手中的盾牌,叛军一下子乱了阵脚。唐军擂响战鼓,叛军更是手忙脚乱,一会儿阵型完全破了。

    仆固怀恩率军杀进叛军的阵地,史朝义节节败退,十万大军,多半被杀,剩下的要么被生擒,要么逃散。史朝义兵败如山倒,大燕国的文武官员纷纷投降。

    史朝义后悔没有听从王落落的建议,肠子悔青也于事不补了。

    最后,走投无路的史朝义带着王落落和几百骑兵放弃洛阳向东逃窜,燕军跟着骑兵撤退,仓皇渡过黄河,史朝义逃到贝州,所有残兵败将会合过来还有三万多人。

    王落落大着肚子,在马车、渡船中颠簸得几次呕吐,在贝州稍事休息,史朝义叫人给王落落烧了碗稀粥,王落落饥渴难耐,喝了碗粥,忽觉腹中的胎儿抬着小脚在轻轻地踢自己的肚皮,淡淡一笑,绝望地望着史朝义,见史朝义两眼血红,瞪视着远方,王落落轻轻叹了口气。史朝义忽然像发疯了的公牛,一把抓住

    王落落的胳膊,逼视着王落落的眼睛问:“落落,回答我个问题,你是真的爱我吗?”

    王落落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笑声悲凉而凄惨,绝望地说:“我早已是残花败柳,哪还有资格爱与不爱?承蒙大王不弃,已是小女子之福。”

    史朝义妒火中烧,掐住王落落的脖子道:“告诉我,你心里是否还在惦记着张继?”

    王落落正色道:“史朝义,我现在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

    史朝义忽然松开手,耷拉下脑袋,惭愧万分地说:“落落,你跟着我,受苦了。”

    王落落含泪道:“我不跟着你,又能去哪里?我肚子里怀着你这叛贼的骨肉,若被唐军抓到,大唐皇帝岂能容得下这个孩子?”

    史朝义自知理亏,安抚王落落道:“落落,你放心,我会带你到范阳去,范阳节度使李怀仙是我的拜把兄弟,我从范阳调出兵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正说着话,大唐和回纥的联军又杀将过来,势如破竹,史朝义三万残兵败将

    很快成为刀下鬼。

    史朝义带着王落落和十几个骑兵逃亡莫州,王落落在马车中颠簸得实在受不住了,哭喊着让史朝义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史朝义扶着王落落下车,王落落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歇息片刻,恢复了精神,王落落道:“大王,你不要再管我,你先逃命要紧,也不要去范阳求助李怀仙了,从来都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何况原来追随你的人本来大都是势利小人,怎么会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救你呢?我会找一个地方,将孩子生下来,若有缘,咱们一家三口日后定会团聚”

    史朝义悲怆地道:“落落,你是我史朝义一生最钟爱的女人,如今又怀了我的骨肉,我怎么能舍弃你而去呢?”

    王落落含泪恳求道:“快走,朝义,我不做虞姬,你也不是项羽,

    我爱你,再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逃命去吧,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

    这时,探马来报:“范阳节度使李怀仙已经投降了大唐。”

    史朝义若五雷轰顶,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在莫州只能等死,去范阳也是死路一条。

    抬头看天空的大雁飞翔,大雁还有归处,自己将去向何方?

    史朝义心中一阵凄凉,眼神悲伤又无限依恋地看了王落落一眼,长叹一声,上马而去。

    史朝义刚走,仆固怀恩就带兵杀过来。

    仆固怀恩正要一刀砍了王落落,孙曦急忙拦下道:“元帅,且慢,此女不是叛贼,是叛军从长安掠走的良家女子。”

    仆固怀恩宝剑入鞘,轻蔑地看了一眼王落落道:“可惜这女子肚子里怀了史朝义的孽种。”王落落仇恨地瞪了仆固怀恩一眼,对孙曦道:“你要杀,就杀吧。”

    孙曦派几个士兵去找张继,恳请仆固怀恩让他留下来看守王落落,

    仆固怀恩点头应允,拨马而去,带兵继续追杀史朝义,史朝义逃到涿州城下,却吃了个闭门羹,又继续向东一直逃到广阳,广阳城也是铁将军把门,不认这个大燕国皇帝。

    这时,追兵又迫在眉睫,史朝义走投无路,躲进了一个树林,他倚在一个歪脖树上,喘着粗气,悔恨交加,若早点听王落落的劝,也许还能做个大唐的“归义王”,至少可以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想起王落落,史朝义流泪了,这里或许就是他的归宿,他跪地祈求上苍保住王落落和孩子,他愿意接受所有的惩罚,然后他脱下自己的战袍,用利剑划成布条,将布条的一端挽在树杈上,另一端做了个绳套,腾空而起,自挂东南枝。

    却说张继在收复两京后,被吏部录用为员外郎征西府中供差遣,后为正式的检校员外郎,很快又提升检校郎中。这次虽然没有跟随大军打仗,洛阳光复后,

    却接受了一个特殊的使命,

    跟随忠义王、真娘、苏发、寿安公主几人来洛阳寻找皇上的爱妃沈珍珠,

    代宗李豫还等着她回宫接受册封为皇后呢。

    哪知洛阳光复后,回纥兵抢劫更甚,可谓掘地三尺,洛阳一带的百姓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被回纥兵扒下来抢走。听说驻守范阳的李怀仙归唐,河北一带也不怎么凶险了,他们又跟着仆固怀恩的军队北上继续寻找沈珍珠和王落落。

    叶护还曾和真娘约定,找不到准皇后沈珍珠和王落落,两人暂不成婚。

    叶护、真娘、张继几个赶到,见王落落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地上,眼神落寞,无精打采。

    真娘惊喜地喊道:“姐姐!”

    张继触目惊心地道:“落落!”

    王落落见是张继,羞愧难当,起身就跑,张继赶上去,从后面拦腰抱住她,激动地说:“落落,落落,我终于找到你了。”真娘跟上来,关切的说:“姐姐,你行动不便,找个地方休息吧。”王落落含泪点头,孙曦找了个附近的农家小院,将王落落安顿下来,让士兵生火做饭。

    农家茅屋里,真娘从王落落口中得到了沈珍珠的一些消息,

    沈珍珠被叛军再次掠到洛阳,聪慧知性的沈珍珠设法见到王落落,说明自己的身份,恳求王落落想办法救她,王落落原打算秘密遣送她回长安,谁料沈珍珠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次被叛军掠去,再回皇宫,奸妃崔氏不会善罢甘休,各种流言蜚语又会袭来,定会给皇上和雍王脸上抹羞。”

    无奈,王落落还要瞒着史朝义,就给了她二百两银子,派两个可信的人将她送走了,她从洛阳往东南走,直接回她的娘家吴兴竹墩了。

    真娘松了口气,微笑说:“娘娘终于有了下落。”

    叶护当即派人分别给代宗和雍王李适送信。

    真娘见王落落很虚弱,就让孙曦去买只母鸡炖汤为王落落滋补,张继和孙曦到村子里去买鸡,连年战乱,老百姓的鸡鸭鹅羊早被叛军抢光了,村子里一片荒凉,人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靠吃树皮和米糠、野菜充饥,找遍了好几个村子,才终于在一个老婆婆家里买到了一只母鸡。

    真娘给王落落煲好鸡汤,送到她面前,微笑说:“姐姐,为了肚子里的宝贝,趁热喝了这碗鸡汤吧。”

    王落落感激地看着真娘,接过碗,喝了一口鸡汤,叹气说:“也不知道孩子他爹是否还活在人世。”

    真娘说:“别想那么多了,身子要紧。”

    真娘抬眼,看见张继正从窗外往屋里瞧,感怀张继对王落落的情谊,想到王落落依然对张继心存误会,就想帮他们化解过去的恩怨,微笑说:“姐姐,真娘给你吟首诗,好不好?”王落落点点头,

    真娘道:“京口情人别久,扬州估客来疏,潮至浔阳回去,相思无处通书。”

    王落落感伤地道:“叶护失踪的时候,不知妹妹是怎么挺过来的,闻诗即知无奈的相思之苦,妹妹的诗作吗?”真娘道:“这是张继师父的诗,当年张继守丧期满,去秦淮河寻找姐姐,姐姐已跟随义父来了长安,张继寻情人不着,后悔来迟,写诗给一个朋友抒发自己的情怀。”王落落听了,自是心潮澎湃,潸然落泪,

    自知错怪了张继,但自己已在歧途走得太远,今生和张继一再错过,情缘已尽,张继虽近在咫尺,二人的缘分却难再续,王落落的心已随史朝义亡命天涯。

    想想张继才是自己第一个真心爱过的男人,不觉珠泪纷纷。真娘也不劝慰,借故出去了。

    张继见真娘出来,急切地问:“落落情绪好点了吗?”

    真娘道:“张师父,还是你进去劝劝她吧?”

    张继走进来,王落落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张继”,张继坐在王落落床边,拉住她的手,王落落眼泪扑簌簌地落下,趁势扑在张继的怀里,嚎啕大哭。

    张继搂住王落落,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温和地道:“落落,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咱们终于团聚了。”两人紧紧依偎着,多少误会都化解了。王落落忽觉腹中的胎儿狠狠踢了自己一脚,王落落镇定下来,轻轻地推开张继,张继柔声道:“来,我喂你喝鸡汤。”

    然后,张继将王落落扶起,端起碗,拿调羹搅匀,微笑着一口一口喂王落落喝鸡汤。王落落喝了两口,落泪道:“张继,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这样,我会感觉辜负了你。”

    张继微笑说:“我也曾辜负了你,落落,现在我们扯平了,过去的事儿,咱们都不要再提了,养好身体,把娃儿生下来,跟我回去,老家还有两个孩子,多一个更热闹,咱们一家和和睦睦、好好过日子。”

    王落落抚摸着肚子,落寞地说:“这是史朝义的孩子,皇上是容不得他的,

    我也不想连累你,张继,咱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张继道:“我可以辞去这个检校郎中职务,和你隐退山野,过一种潇洒自在的生活。”

    王落落双手捧脸,呜呜地哭起来,哭了一会儿,懊悔地道:“张继,如今我才明白你的心,可惜一切都晚了。”张继将汤碗放回桌子上,抚摸着王落落如葱的手指,感慨地说:“落落,在我心里,你就是大唐的西施,一个在国家危难之际,牺牲自我,扭转乾坤的女巾帼,我虽然没有范蠡的才干,但我的一片深情,绝不亚于范蠡对西施的爱,你就成全我,做一个快乐、逍遥的范蠡,好不好?”

    王落落凝视着张继的眼睛,二人眼神交汇,此时无声胜有声,胜过千言万语。

    王落落明白自己不是西施,她反复无常,因生父被杀,她时而痛恨李隆基,痛恨大唐江山,巧言卖笑安禄山父子,维护安禄山的大燕国,借此让大唐皇室不得安宁。时而又同情大唐百姓的遭遇,憎恨叛兵的烧杀淫掠,利用安禄山父子的贪欲和腐化,让他们沉迷在声色歌舞中,学褒姒助商纣王一样亡国。然而,这一切并没能给她带来报复后的快乐,却让她感到迷茫痛苦;她最后跟了史朝义,先是支持史朝义打“江山”,后来大唐军队兵临洛阳城下,又劝史朝义归降大唐。倒没有多少政治目的,完全是因为爱上了史朝义。

    但想到自己的形象在张继心中是如此完美和崇高,又何苦说破,破坏张继心中的那份美好呢?想到此,不禁温柔地依偎在张继的怀里,张继擦了把泪水,俯在王落落的耳畔深情地说:“落落,人生虽不能如初见,能与你重逢,却是咱们的福分。”王落落嫣然一笑,泪水又落了下来。

    叶护和真娘敲门,张继温存地吻了吻王落落的香腮,起身去开门。真娘娉婷地走过来,张继伤怀地说:“真娘,叶护殿下,想当初,我在苏州海涌山为你们做媒,至今已有八年了,这八年里,想不到国家发生这么大的动乱,我们每个人都经受了生死的考验,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和磨砺,也变得坚强了,懂得珍惜了。你们情比金坚,一路坎坷,好事多磨,终于熬到可以修成正果的时候了。”

    真娘含泪而笑,叶护神色凝重地说:“师父,我还有心事未了,等我亲手取下移地键的首级,祭拜我的父汗,等皇上将沈妃娘娘从吴兴竹墩迎接回来,还请师父见证我和真娘的婚礼。”

    张继说:“忠义王也是追求完美的人物,也罢,走过风风雨雨的八年,感情已若陈酒越酿越醇了,又何必在乎一朝一夕。”

    正说着话儿,忽然有一支回纥兵走进院子,为首的正是宰相莫顿贺达干,莫顿贺达干要士兵把好院门,一个人走进茅屋。

    听到敲门声,张继去开门,叶护吃了一惊,来人竟是回纥汗国的宰相,自己的堂兄。莫顿贺达干说:“我打探你的行踪好久,才一路找到你,叶护兄弟,能再次看到你,我心里太高兴了。”叶护和莫顿贺达干紧紧相拥,叶护流着泪说:“莫顿贺达干堂兄,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现在都知道了,谢谢你!现在移地键就在洛阳,我取他的首级,易如反掌,我现在就去替父汗报仇。”

    莫顿贺达干劝道:“说实在的,我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你,也就是为这事儿,

    移地键出兵救唐,有三个条件,你都是答应了的呀?”

    叶护淡淡地道:“我答应不撼动他的汗位,不踏进回纥的国土,任他光复洛阳后大肆抢劫,可是这里是大唐,我在大唐的土地上除掉他,再拥立堂兄做回纥的大汗,不算违约吧?”

    莫顿贺达干神色紧张地说:“叶护,趁早改变你的想法,现在的回纥好不容易才走向统一和强盛,不能再分裂了,现在移地键掌握着国家的军队,就是攥着几十万回纥人的生命,我理解你为父汗报仇雪恨的心情,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还是遵守约定吧,兄长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定会为我的葛勒大汗叔父报仇。”

    真娘道:“叶护,莫顿贺达干相爷说得对,要说报仇,相爷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有朝一日,出现‘天时、地利、人和’的好状况,莫顿贺达干定会实现他的诺言,叶护,我也不主张你去刺杀移地键,太冒险了。”

    莫顿贺达干紧紧握住叶护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相信兄长,兄长定会兑现对你的承诺。叶护贤弟,你拭目以待,兄长不会让你失望的。”

    叶护点点头,答应了莫顿贺达干的请求。

    最后,莫顿贺达干告诉叶护战场很不安全,移地键对叶护有斩草除根的恶念,正是这一恶念,他才亲自出征来洛阳,移地键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着叶护的到来。若叶护冒然行刺,正中了移地键的陷阱。提醒叶护一定要谨慎,不要让回纥兵知道他的下落。真娘谢过莫顿贺达干,莫顿贺达干关切地看了眼叶护,匆忙告辞。

    莫顿贺达干走后,真娘很是担心,虽然叶护、吉辍、张继、孙曦几个人都武功高强,毕竟移地键手中掌控着几万回纥精锐骑兵,仇人狭路相逢,必然会发生冲突。

    真娘着手收拾行李,催促叶护明天一早就离开莫州,赶快回长安去。

    第二天清晨,真娘叫小惠给王落落送早点。不一会儿,小惠拿着一封信跑过来说:“小姐,王落落不见了,这是她留下来的信。”

    真娘拆开信,神色紧张地浏览着信笺,信中写道:“真娘妹妹,我走了,谢谢你对我的关照,史朝义死有余辜,罪该诛九族,可这个宝贝也是我的孩子,我爱他,我要让他平平安安地来到人间,我要亲自教他做人的道理,有一天,他长大了,我会带着他去江南的莲花岛去找他的叶护叔父和真娘姨娘,另请转告张继,不要再找我了,我配不上他,让他找个好女人,幸福美满地过好下半生。”

    真娘看完王落落的信,又递给叶护,叶护浏览了一下,说:“她肯定还没有走远,我们还可以将她找回来。”

    真娘道:“她既然执意要走,找回来又能怎么样呢?她是个可敬的好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顾危险,艰难地求生存。”

    真娘让小惠叫来张继,张继看到王落落的信,掩面大哭:“落落,你怎么至今都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啊?”

    真娘劝慰道:“张继师父别太难过,我了解王落落,她太要强,也很能干,她有能力保护好她的孩子,我们大家其实心里都明白,王落落一旦跟我们回长安,就她的特殊身份,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会招致杀身之祸。这对于一个母亲,是无法接受的。”

    张继痛心地道:“我可以为她放弃一切,和她一起隐居山林,她为何还要非走不可呢?”

    真娘道:“她不愿意耽误你的前途,知之深,才爱之切啊!”

    几个人嘘唏不已,上了回长安的马车,心情格外沉重,此行主要是要找回沈妃娘娘和王落落,现在却一个也没能带回长安。

    真娘和叶护到达长安,向代宗禀告了沈妃娘娘可能回了吴兴竹墩的娘家,

    代宗的心稍微宽了些,派人去吴兴竹墩迎接娘娘。

    一个月后,使者回来,报告说沈妃吴兴竹墩的娘家人并未见沈珍珠回来。

    代宗和李适又开始焦虑和担忧起来,真娘感觉叶护尚未完全恢复记忆,就决定尽快去江南的莲花岛。那里宜人的气候,曾经最美丽的回忆,定能唤回刻骨铭心的爱情。而且,去江南也可以继续寻访沈珍珠,真娘猜测,沈珍珠可能是受到了

    叛军的凌辱,不愿再见夫君和儿子,才去江南吴兴竹墩,或许她的娘家人隐瞒了事实。

    叶护和真娘告别代宗,代宗赐给叶护和真娘几辆马车和一千两银子,二人

    谢恩,次日一早,叶护的马车载着真娘母女俩以及香云、小惠、小翠三个丫鬟,吉辍、傲奴、胡风等人从长安南迁江南苏州,苏发和寿安公主送了一程又一程,

    送君千里长亭别,叶护和苏发紧紧相拥,互道珍重,真娘将一封信递给苏发,拜托苏发将信转交给远在敦煌封地的敦煌王李承寀和王妃阿格苏公主。苏发含泪答应,将信收藏好,拱手道:“后会有期。”车轮滚滚,马萧萧,送走叶护和真娘,寿安公主遥望渐渐消失了的马车,依偎在苏发驸马怀里,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