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朝暮词 > 第27章(下)

第27章(下)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在内侍的催促下,顾庭书才继续去往顾成风处。虽然他未经召回私自离开顺章是犯了军法,然而他一进书房就将那道君令放在了顾成风的案头,大有质问之意。

    顾成风显然对顾庭书这样的行为颇为反感,却也没有立刻发难。视线在这兄弟之间逡巡,整间书房也就因此安静下来。

    顾庭玉被顾庭书在宫门口一番奚落,心情很不爽快,正想要告顾庭书一状,然而在见到顾成风已经沉下来的脸之后,他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而顾庭书如今不光沉默还特意退了一小步,有意让他发泄抱怨似的,未免自己先触怒顾成风,他便索性跟顾庭书一样朝后退了一步。

    “这兵不能出。”顾庭书一口肯定地将来意说明。

    “军令已经下了。”顾庭玉拿过那道盖了顾成风印章的军令立刻反驳道。

    “成台和顺章不会出兵。”顾庭书回绝得果断,不容置否。

    “你!”顾庭玉气极,“你这是在威胁爹!”

    “是你在威胁整个顾军的安危。”顾庭书冷眼看着气急的顾庭玉,依旧冷静道,“我回来不是和你争什么,只是表明我的态度。要打,你就只带着望定的军队去打,是输是赢全凭借本事。”

    “爹的军令在这里!”顾庭玉举起那封命令。

    “成台和顺章的调兵虎符在我手里,我说了,不战就是不战。”顾庭书拂袖,衣上尘土扬起,他面色虽然有些疲惫灰暗,双瞳却是闪亮异常,“你也别扛着顾军的名号出去打,就当那些军队是送你的。滚出了望定,再去打。”

    “你!”顾庭玉心知顾庭书言出必行,单是成台和顺章的军队就占了整个顾军不少实力,只要顾庭书一句“不动”,顾军中自然有不少会听命。

    “够了。”顾成风一声斥道。

    “爹,大哥这叫拥兵自重。全然不顾顾军颜面,硬生生要吃人大亏。”顾庭玉道。

    “颜面比得上人命重要?何况为了一个区区百夫长,我也不信寒翊会在这个时候出兵。”顾庭书断言道。

    “当初寒翊连和扶苏家结的亲家都能反过来打,这会儿忍不住了,随便找个借口要出兵有什么问题?”顾庭玉反驳道。

    “我偏不让寒翊知道顾军虚实,让他不能动手。”顾庭书眼光忽然变得沉冷。

    “你不是已经将顺章的事都办好了吗?”顾成风看向顾庭书。

    “成台的后备还没布置妥当。”顾庭书蹙眉。

    “我不是说过成台军队不能动!”顾成风怒色忽起,怒目看着顾庭书。

    他却沉稳依旧,迎着顾成风质问的眼光,回道:“成台军备一直充足,但如果战事爆发,根本来不及向各处调派军队。”

    “你是怎么做的?”顾成风问道,在听了顾庭书的回答之后,他又问道,“你这样调来调去,大费周章,最后架空了折回,如果望定失守……”

    “望定有素江作为屏障,如此和寒翊对峙。折回就在望定城后,易攻难守。如果望定失守,折回必失。而越城和黎昌也有江河为屏,至少还有保存实力、拖延时间的机会。”顾庭书道。

    顾庭玉如今才知顾成风当初忽然将顾庭书调去顺章的用意,他竟真的以为是顾成风不忍顾庭书陷入儿女情长才将其调走,而其中居然还有这些周折,顾成风甚至将顺章军队调度的虎符都交给了顾庭书。

    “爹,如果你也同意二弟出兵,我还是那句话,但凡是我手底下的军将,都不会动。”顾庭书道。

    顾庭书过去极少直接插足这些事,即使一直留在成台,也不过是替顾成风布置后防,基本也是听凭军命行事。

    但从何时起,他不光开始接手其中详细,甚至插手多方牵连,乃至于如今,如顾庭玉说的,他敢当着顾成风的面要挟一军统帅,还稳如泰山?

    “所以你急着赶回来,就是要证明对这件事的坚决?和我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顾成风站起,凭借他征战沙场多年的统军气度,质问顾庭书。

    “是。”顾庭书回答干脆,锋芒毕露,却也有所收敛,“我肯定,如果出兵,望定必失。”

    顾庭书没将“就凭有顾庭玉领军”这样的话说出口,却用眼光说得分明。

    “你去将剩下的调军事务都处理了吧。”顾成风坐下,已然是默许了顾庭书。

    “打都没打,就这么肯定……”顾庭玉还想继续,却见顾成风挥手,表示此事作罢,要他们退下。

    顾庭书显然赢了,他只从顾庭玉手中拿过那道军令,放回案头,朝顾成风行了礼,就此告辞。

    顾庭书对此事却也不是不再过问,却是要将那几名肇事的顾军士兵逐出军营,将原本夹在顾、寒两军间的矛盾从针锋相对的情景下脱离出去,不至于直接与寒翊那方再起冲突扩大事端。

    顾庭书只在雨崇逗留了几日就离开,却没有立刻回顺章。这次雨崇的事让他有了戒备,稍后就跟易秋寒一起去往越城查看调军事宜,又去了其他调兵之地试探,之后又被顾成风招回雨崇商议事务,如此,就又到了深冬时节。

    他人在外,却记挂着身在顺章的青芜,只是不能陪在青芜身边等她生产,也没能在孩子出生的第一刻亲眼看看,对他而言确实十分遗憾。

    事后司斛修书相告顾庭书青芜生产状况的时候,却因为青芜的要求而一律轻描淡写,只将喜讯传达,所以顾庭书不曾知晓青芜临盆当日辛苦。

    那日将近日落时分,青芜忽然胎中剧痛。司斛请来大夫,说是青芜即将生产,一众人便立刻将早就请好的稳婆找了来。

    彼时青芜忍着剧痛生产,却多时未有成果。稳婆一面安抚鼓励着她,一面不停支使众人配合自己。

    青芜死死揪着被角,只感觉腹中胎儿不停在动,一刻都不肯消停。

    “糟了!”稳婆惊呼,“这孩子胎位不正,是难产!”

    屋里原本忙碌的侍者被这一声惊叫彻底惊住,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愣着做什么!”司斛大声怒斥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又忙碌起来。

    “司斛……”青芜已经被汗水浸透,长发贴着脸颊,脸色也苍白得仿佛透明。她握住侍女的手,原本冰凉的十指才觉得触到了温暖,但已经说不出话来。可腹中那个小生命似乎又突然狠狠地动作了一番,青芜不吃痛,当场大叫了出来,声嘶力竭。

    “痛……”青芜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隆起的肚子,一瞬间又是翻江倒海的痛楚,刺激着全身的血脉,教她再也忍受不住。

    “你快给姑娘揉肚子。”稳婆如今也满头大汗。

    司斛从未做过这种事,纵然是当年兰妃生产,她也只是像今日那些侍者一样倒水进出,此刻被稳婆这样一句说了,当真无从下手。

    “就这样揉,尽量让胎位正过来,不然时间久了,大人和孩子都没命!”稳婆快速示范了记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青芜道,“继续用力!”

    司斛照着稳婆的样子做,耳边是青芜因为痛而发出的惨叫,虽然不再如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却也能教她明白此时青芜的艰辛与不易。

    司斛继续揉着,另一只手握住青芜。其他言辞都已没用,如今青芜只身一人却要遭受这般痛楚,旧识却只有自己陪在这女子身旁。

    往事如烟,过去跋扈任性的女童如今却将身为人母,时光就这样过了,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在她身上施加伤痛。这一路走来不易,她更不能就在这里倒下,纵然不为顾庭书,也还有那些未了心愿,她也不能就这样扼死自己的孩子。

    “不行!”稳婆如今也急得发抖,“还是不行……再不把孩子生出来,就真的危险了……”

    司斛顿时没了主意,却被青芜反握住。她听见正在生产中的女子叫她,她遂靠过去,附耳听着。

    “找……大夫……扎……扎针……”青芜异常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生怕司斛反驳,就一直握着侍女的手。

    虽然施针太过危险,也可能生死不知,但青芜为了顺利生产已顾不得许多。

    如今司斛也只有唯命是从,即刻将这些时日里为青芜安胎养生的大夫找来。

    待大夫过来,青芜已经面无血色,她要大夫立刻动手,道:“保孩子。”

    已经虚浮得如同飘起的声音却这样坚定。

    所有人都知道顾庭书对青芜情深,此次如果她有何不测,想来这一屋子的人都难以幸免。而青芜此刻眼底的坚持太分明,即使是在此时已经快全身无力的情况下,她也说的彷佛在下达命令,不容违抗。

    大夫取出银针,却犹豫着不敢下针。

    “快!”青芜令道。

    “公主……”司斛就跪在青芜床头,按着女子的肩,眼中朦胧。

    那一针刺下,立时仿佛刺穿了青芜的身体。原本周身无力的女子顿时觉得剧痛无比,但她却没有再如方才那样大叫,尽管依旧有呻吟声从唇角流出,她却更加坚韧。

    稳婆依旧卖力地协助青芜生产,司斛也如先前一样揉着女子的肚子试图矫正胎位。

    “再下……”虚弱的声音从青芜齿间挤出,她却已经说不完全。

    “再下一针,太……危险了……”大夫提醒道。

    青芜不再看他。

    “准备参片。”大夫吩咐道,又取出一支银针,对准青芜的穴道果断扎了下去。

    从头至今最教她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青芜拼死拽着身边的被角,头痛欲裂,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宁可即刻死去。

    仿佛是经历了很长时间,身体内一直被某种力量支配,强迫着已经模糊不清的神智继续下去。她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摆脱这样的困境,就好像小时候在银山的雪地里,她一个人无助地在那里,满眼白色,风雪灌耳。

    然后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熟悉并亲切。她已经冷得说不出话,却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在靠近。雪地里有他惶急关切的脚步声。然后冻住的身体被抱起,已经快感觉不到温度的脸颊蓦地重新找到了温暖———那样安心,那样安全。

    耳边有孩子嘤嘤的哭声,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将她包裹住,笼罩在一种浅浅的温暖里。

    “公主……公主……”司斛试探的声音传来,渐渐清晰。

    四肢慢慢有了知觉,虽然依旧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她却已经能够对周围的事务有所感知,并且睁开眼,视线里也有了司斛脸上的欣喜,她也想用笑脸回应的,但下一刻,又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