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寂寞宫花红 > 第181章 难寻红妆

第181章 难寻红妆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漠北广袤,多是丘陵土坡。入了十月就是连绵不断的雨雪天气,雪下得厚了,莽莽堆积在平原上,往哪儿看都是一马平川。没有标识人烟稀少,饶是行过军的老人也拿捏不准。

    卢绰头子活络,得了皇帝示下,转头就找了十来个当地人做向导。这些边民过冬没收成,银子喂得足,一身的邪火铮劲儿听使唤。

    皇帝丢了皇贵妃,一天一夜没有安睡,熬得两个眼睛发红,这会子招了个蛇头进来问话。那蛇头知道住行在的必定是大人物,向上觑一眼,颤巍巍如履薄冰。

    皇帝眼角乌沉,精神倒不萎靡,抚着案上黄玉镇纸问话,“你们牧人靠天吃饭会瞧天象,依着你,这雪还得下多久?”

    蛇头缩了缩脖子,赔笑道,“回帅爷,我之前看过风眼,照这态势,至少也得三五天的。”

    皇帝靠向迎枕,低头琢磨着也不说话。宝座两侧的随扈大臣们闷着头,暗揣他这会子气八成还没消,谁也不敢随便说话去捅那灰窝子。

    帐下眼风如箭矢穿梭,昆和台是直臣,他忍了会儿,抬头拱了拱手道,“主上,东乌珠穆沁旗在新巴尔虎右旗西南,咱们这会子调头往那儿攻,势必过哈剌孩卫。鞑靼游牧,拔起帐篷扛上马背就能跑,他们带着主子娘娘往巴尔斯和逃窜,那头有蒙古驻军,咱们的骑军总要和蒙古军遭遇。”

    皇帝抚了抚发烫的前额,只道,“你修书给蒙古阿特汗,并瓦刺、兀良哈各部,诏告朕严讨鞑靼,三卫各领其所部,以安畜牧。没他们什么事儿,安生挤他们的羊奶。要来搅局,朕就顺势把大兴安岭以东都收回来,把他们赶出大英版图。”

    卢绰挠着头皮,磕磕巴巴的说,“主子,奴才这两天想了又想,弘吉图汗掳走主子娘娘,是不是要拿娘娘顶在刀尖儿上同主子谈条件,这蛮子办事也叫人费琢磨,到这会子也没个说法。”

    皇帝摇了摇头,“皇贵妃是他姐姐,他就是逼上了绝路,也不至于在她身上打主意。”又问继善,“撒出去的哨子有信儿没有?一昼夜了,朕就不信,他们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大雪封了山,肯定走不远。”

    继善躬身道,“请主子稍安勿躁,四队人马搜查方圆三十里内,目下还没有回奏,必是一处一处挨村挨户的盘问,奴才料着回程就有好消息的。主子一夜没合眼,还是趁这当口歇会子。奴才们外头候着去,一有信儿就来谒见回禀。如今大战在即,万岁爷万事一身,好歹保重圣躬,龙体安康,便是三军的福泽。”

    皇帝叹道,“朕省得,只是牵肠挂肚,着实的合不上眼。”

    她在永昼身边,性命是无忧的,可他们姐弟相见了,凭着锦书对这位弟弟心心念念的情分,这辈子还能回他身边来吗?想起这个就叫他丧魂,他在她心里地位远不及永昼,不论先头怎么个恩爱法,终究是差了一程子。

    他捏着拳头慢慢敲打把手,要把她抢回来,否则就要永远失去了。要指望她自己回来,他没有那样笃定的信心。他爱得战战兢兢,内心深处总是不自信的,她始终忘不了满地尸骸的紫禁城,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脑子里,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她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如今有机会逃出生天,还会有留恋吗?

    事情那样的巧,她前脚知道了弘吉驸马的身份,后脚就被那群假扮茶商的鞑靼人带走了。她正恨他要杀永昼,这么一来就真成了离弦的箭,再不会回头了。他的一片痴情付诸东流,手脚无力得几乎要瘫倒。四下打探毫无回音,在这漫天飞雪里束手无策。

    他觉得自己就要支持不住,心头压着千斤大石,喘不上气来。

    帐下军机们瞧他愈发憔悴,暗里着急却不好出言宽慰。那是日月高悬的天子,尊崇无上,便是善意的规劝也要讲究分寸,不能纵着性儿来。天威难测,万一不留神哪句话触了逆鳞,伤了天子脸面,这火头子上浇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帝乏力的挥手,“你们跪安吧!仔细留意些,旗下的士卒虽是身经百战的,到了极寒之下也有松懈。鞑靼人蛮夷,冷热都受得,要防着他们抽冷子叫阵。”

    众人忙起身打千儿却行退出去,顺带手把吓傻的蛇头也拉出了行在。

    风卷着雪胡天胡地的迎头扑来,落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几个内侍拿板刮金帐四围的积雪,铺在地上的猩猩毡才露出点红色来,眨眼又被覆盖住了。

    阿克敦叉腰子在营房门前站着,顶子上结了冰凌,他就手一敲,跟瓦楞下的凌柱似的,咔咔的往下掉。

    “这鬼天儿!”他啐了一口,回头对富奇道,“公爷,水囊子都结了冰,没日没夜的下雪,连口水都喝不上了。周围能点着的东西都烧完了,总不能一直捧着雪嚼,您说句话吧!”

    富奇斜眼打量他,“这么点子事儿就难坏你了?行军打仗,一酒二醋三水,没水?就着喝醋,两口下去准保不渴了。”

    旁边懵了半晌的蛇头往北一指道,“军门,我知道前头克孜湖尽头有个荒村,没办法了就往那儿拆房子当劈柴吧!”

    继善愣了愣,压低了嗓子喝道,“有个荒村?怎么这会子才说!”

    那蛇头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说,“那个地方不吉利,我们漠北人不爱提那地方。好好的村子,一夜之间人都死绝了,听着就瘆人得慌哩,咱们领路都绕着那地方走。”

    “好小子,你活腻味了,银子塞得打嗝,还给老子藏着掖着!”阿克敦在他的骆驼皮帽子上抽了一把,“我叫上人,你前头引道儿。”

    继善思忖道,“鞑靼人不是神仙,我就不信带着个女人能跑多远。你先别忙,调上标营一队人马往那荒村里去,细细的查检,连墙缝儿也别放过……我估摸着,主子娘娘不定就在那地方呢!”

    阿克敦领命去了,昆和台捻须道,“先别和万岁爷说,等有了眉目再奏报的好。”说着回身看那巍巍牛皮大帐,帐顶上标杆矗立,明黄行龙旗迎风招展。他怅然一叹,“万岁爷如今是有了软当,女人啊,真是误煞英雄汉!”

    继善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弘吉图汗是当年的慕容十六,皇贵妃到了他身边,姐弟通着了气儿,贵妃娘娘临阵倒戈,就是找回来了,万一对主子不利该当如何?”

    这话说得众人一凛,面面相觑着没了主张。隔了好一阵儿昆和台才道,“人总是要找的,咱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子娘娘丢了,万岁爷脸上无光,君辱臣死,这个道理大伙儿都知道。后头的事儿,等把人找回来了再说不迟。”

    克孜湖其实离南军大营并不算远,一来一回统共花了一个时辰。阿克敦找着了引火的干柴,还带回来个令人咋舌的消息--

    弘吉图汗要纳女俘为妃,要奉大英端禧皇贵妃做鞑靼阏氏!

    皇帝被这突来的噩耗猛地击中了,他愕然怔在那里回不过神来。天底下有这样的事?这个永昼难道疯了不成?要娶亲姐姐,要坏了三纲伦常吗?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会有这种事,先头说性命无忧,结果竟是比落进敌人之手更可怕。

    “你哪里得来的消息?”皇帝定睛瞧着阿克敦,脸色惨白,形如鬼魅,“你探到了皇贵妃的行踪?”

    众人俱被他的泼天巨怒吓得身子一矮,阿克敦插秧跪下叩首,“请主子息怒,奴才进村子时鞑靼人已经撤离了,只留下一个蔑儿乞奴隶传话,说……”

    “说什么?快说!”皇帝气得腿颤身摇,猛抄起案上手札劈头砸过去,见阿克敦兀自磕头不止,便知道后头话不好出口。他深吸两口气站起来,沉声道,“那个蔑儿乞人在哪里?”

    阿克敦忙道,“安置在粮草库里,奴才这就把他带来。”说着曲身退到营帐外,传令中军把人押解过堂应讯。

    皇帝满腔怒火几欲癫狂,他赤红着眼在帐内踱步。慕容高巩养的什么儿子?简直丧心病狂!真个儿是把对战的好手,知道怎样让人五内俱焚。他这是在报复他?单为了一己私欲,把锦书置于何地?

    可恨至极!他的拳握得咯咯作响,满心的忿恨像滚烫的岩浆,累积翻腾着随时就要磅礴而出。那畜牲要作践自己的亲姐姐,早听说慕容氏荒淫,以为经历了浩劫,幸存下来的人该当是清醒的。锦书口头心里一刻不忘,结果等着盼着得来的是这样的结局!

    御营的厚毡子撩了起来,那个满身污垢的蔑儿乞奴隶被捆绑着,裹着风雪被推了进来。羊圈马粪堆子里长大的下等包衣,何尝见过这样堂皇的殿宇,这样金贵非凡的人物!一时心头怦怦狂跳,冲得耳鼓呼呼乱鸣,膝盖一软便拜倒下来。

    皇帝穿着石青色缎绣彩云蓝龙绵甲,慢悠悠踱到那奴隶面前。跪着的人惊惧的抬抬眼,只看见他袍沿上奔腾咆哮的海水江牙,便怵得伏地不起。

    “弘吉图汗留了什么口信儿,老老实实给朕说。”他阴冷的眯眼看他,抬起黄云缎勾藤米珠靴,狠狠冲那只红肿皲裂的手踩了过去。那蔑儿乞人一声惨叫,他只觉松泛,满意的勾起唇道,“一字不差的说,否则朕砍了你的手脚做人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