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帝师 >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时进三月,杨瓒一行过济南府。

    在天津三卫一场战斗,刘公公光荣负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横过两道抓痕,差点破相。

    在济南期间,杨瓒特遣护卫,寻来当地最好的大夫,并送出随身的伤药,很是让刘公公“感动”了一回。

    趁机说,今后下尺的时候,能否轻点?另外,分清人再抽,成不?

    “咱家知道,杨佥宪必是心善之人。”

    刘公公泪眼汪汪,满怀期待。

    杨御史下意识搓搓胳膊。

    能否别这样?

    头皮发麻,想抽人啊!

    为免刘公公伤上加伤,杨瓒留下伤药,匆忙告辞。

    “杨佥宪?”

    碰巧,王守仁推开房门,见到杨瓒的表情,颇有些奇怪。

    “佥宪可是去见刘公公?”

    “正是。”

    杨瓒点点头。

    近段时间,刘瑾都不能见人,自己也不耐烦应付地方官员,但有的人递帖子,例如三司衙门大佬,总不好不给面子。

    让钱宁接待,明摆着得罪人。

    思来想去,唯有请王主事出面。

    “王主事,本官有事相托。”

    “佥宪吩咐即可,下官必竭尽所能。”王守仁拱手道。

    “甚好!”

    杨瓒颔首,笑眯了双眼。

    王守仁微微蹙眉,想起临行前谢郎中所言,不觉心头一动。旋即摇头,杨佥宪乃是忠君为民之人,纵用些冒险之法,也是为国考量。

    遇有难事,自己如能帮忙,固不可辞。

    何况,不过是同地方衙门交涉,算不得为难,可以解决。

    “佥宪放心,下官定不负重托。”

    “有劳王主事了!”

    谢郎中的提醒被抛到脑后,尚未体会到杨瓒挖坑水平的阳明先生,怀揣着一腔热情,大踏步向前迈进,主动踩进深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瑾养伤,不能见人。杨瓒假托水土不服,每到驿馆必关门谢客。

    当地府州县衙递送的拜帖,都经王守仁过目,分门别类做出整理,录成三本名册。

    官职名字之后,除呈送的金银字玩,多添加政绩官声,甚至连为官期间的冤假错案都没落下。

    册子送上,杨瓒翻过一遍,不由得啧啧称奇。

    “王主事果真大才!”

    “杨佥宪过奖。”王守仁道,“下官只是记录,有功者当是钱百户。”

    简言之,他只是动动笔杆,做出整理。真正出力的,是早出晚归探访民情,护送钦差南下的锦衣卫。

    “本官不露面,当地官员可有不满?”

    “佥宪放心,下官已向诸人解释,非是佥宪怠慢,实是事出有因。”

    “哦?”杨瓒很是好奇。

    “一则,佥宪旅途疲惫,水土不服,不好打扰;二则,刘公公正怨气满腹,无事莫要近前为好。”

    恩?

    杨瓒眨眼,这两件事,可以联系到一起?

    王守仁点头,自然可以。

    “在河间府时,拜帖均送到刘公公面前,今番改成下官,不知情者必有猜测。”

    是刘公公真伤得见不了人,还是钦差终于雄起,顶住压力,给这恶-阉-好看?

    如是前者,足以拍手称快。

    如是后者,钦差避而不见,必有怕拖累众人。

    恶阉在天子身边伺候,在外尚罢,回京之后,寻机进谗,钦差吃挂落,前途黯淡,当面拜见的地方官员多会被划归“同-党”,落不到好。

    金银表礼照收……必是-奸-宦-逼-迫,钦差无法阻拦。

    如此看来,钦差定是心怀愧疚,兼水土不服,才会染上重病,不得面见。

    聪明人喜欢脑补。

    无需王守仁更多解释,杨瓒便头顶光环,成为忍辱负重,敢同奸宦-斗-争的英雄。而刘公公,很不幸,继嚣张贪婪之外,又添一层恶名。

    杨瓒是温其如玉,休休有容;刘瑾即为谗慝巨滑,大奸之辈。

    作为双方桥梁,接下拜帖,传递消息的王主事,根本不用多说,只需在对方面露疑色时,摇摇头,叹两口气,便可坐实猜测。

    不得不承认,是金子早晚会放光。

    刘公公如此,王主事亦然。

    只不过,前者是背着黑锅,越背越勇,拼搏向前。后者则是长袖一挥,谈笑间,牵着地方官的鼻子,把人卖掉,对方还会为他数钱。

    “王主事大才,本官佩服。”

    “杨佥宪过奖。下官悉心毕力,实不及佥宪三分。”

    杨瓒摇摇头。

    他会挖坑,也挖得足够深。

    换成旁人,掉进去,一时半会出不来。

    但王主事身强体健,跳跃能力非凡。主动跳进坑里,根本用不着借力,双腿一蹬,弹簧一样,眨眼就能跳上来。

    这且不算,立定之后,更使出连环踢,把围观的都踹下去,挥舞起铁锹,潇洒填土。

    果然,猛人就是猛人,不服不行。

    既知难题能被轻易解决,杨瓒干脆撒开手,诸事托于王主事,继续装病。得空唤来番商,铺开海图,专心研究海盗藏宝地点。

    “此番南下,肃清江浙是其一,寻得藏宝是其二。两者均不可轻忽。”

    藏宝之事,王守仁尚被蒙在鼓里,刘瑾却是知道不少。

    遇杨瓒铺开海图,撑着来见,当面道明,宁波府有司礼监埋下的钉子,应能派上用场。

    “刘玉?”

    杨瓒挑眉,似有些印象。

    “此人弹劾北直隶选婚太监,后被夺取去职,携家人返乡,现居宁波府象山。”

    “原来是他!”

    杨瓒不得不感叹,世界真小。

    说起来,刘玉丢官,和他有不小的关系。毕竟是他给天子出计,严查各地选婚太监,卷进地方官衙,推动整个事情发展。

    最后,刘给谏成为替罪羊,被整个文官集团抛弃,丢官罢职,回家种田。

    出乎预料的是,司礼监竟会向他抛出橄榄枝。

    “杨佥宪想不到的事可多着呐。”

    难得见杨瓒吃瘪,刘公公笑得有几分得意。但见金光闪过,笑脸立即收了回去。

    记吃不记打,嘴贱干嘛!

    好在杨瓒没打算抽人,记下此人,继续钻研海图。

    两个番商低着头,全当什么都没听见。

    一路之上,几番见识到杨御史的手段,两人彻底歇了旁的心思,只望寻到藏宝,杨瓒会兑现承诺,饶自己一命。

    至于升官发财,当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惜,他们仍低估了杨瓒。

    带他们南下,不只为寻宝。不然,两人引路足够,何必还要带上海匪。

    只因时机没到,一切需要保密。

    等到江浙,才是这四人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

    两日后,杨瓒一行从济南出发,经青州府,过莱州府境内,在掖县稍事休息,其后日夜兼程,直奔登州府。

    此时,已近三月末。

    刘瑾伤势养好,再次生龙活虎,战斗力飙升,和登州府镇守太监一顿狠掐,大获全胜。

    送往神京的金银铜钱、字画古玩,全部折算成官银,将近十万两。

    看到簿册,朱厚照犹不敢相信。

    待银箱运进宫中,封条开启,满室金光闪烁,珠光宝气,少年天子当场石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骤然惊喜,随之而来的便是暴-怒。

    杨瓒能想到金银来路,朱厚照更不会忽略。

    “好,好,好!”

    连道三声好字,朱厚照一脚踹在银箱上,恨不能将簿册上的官员全部抓来,有一个算一个,砍-头-凌-迟,剥-皮-充-草!

    “这便是朕之股肱,国之柱石?!”

    越想越气,朱厚照又狠狠踹了两脚。过膝高的银箱,被踹得砰砰作响。

    “陛下,当心脚疼。”

    “朕不……”

    刚想说不疼,暖阁外忽传脚步声,丘聚来报,皇后娘娘做了糖饼,呈送皇帝陛下。

    “皇后来了?”

    “回陛下,娘娘已在暖阁外。”

    顾不得继续踹箱子,朱厚照匆忙回到御案后,拿起一本奏疏,道:“说朕正忙。”

    “奴婢遵命。”

    丘聚正要退下,朱厚照犹豫了一下,从奏疏后探头,问道:“你方才说,皇后做了糖饼?”

    “回陛下,奴婢听得真切,是娘娘亲手做的。”

    “哦。”朱厚照抽抽鼻子,“皇后一片心意,朕万不能辜负,请皇后进来。”

    “是。”

    丘聚退下,张永指挥着殿内中官,抬起银箱,古玩字画暂归置到一旁,稍后送回承运库。

    “见过陛下。”

    夏福走进暖阁,金绣凤纹裙,真红大袖霞帔,嵌玉金带缠过纤纤楚腰,乌发梳成宫髻,未戴冠,仅六只金钗斜簪髻后,最末一对,凤口垂下流苏,均指甲盖大小,以翠玉串成,莹润光滑,摇动间,轻轻-撞-击,脆声可闻。

    “梓潼无需多礼。”

    朱厚照绕过御案,亲自扶起皇后。

    夏福没有顺势起来,而是行过福礼,方才笑道:“妾做了糖饼,陛下尝尝?”

    “好。”

    “妾还会几个家乡小菜,晚膳时做了,陛下可赏脸?”

    “好……吔,朕想想。”

    朱厚照正要点头,忽又顿住。想起几日来,在皇后寝宫中的情形,糖饼咬在嘴里,半晌没敢往下咽。

    皇后知晓航海事,喜欢吃甜食,说话有趣,相处起来,朱厚照很是自在。

    但有一点,每到熄灯后,皇后就会“性情大变”。

    一次两次,不是问题。

    夜夜如此,青葱少年有些扛不住,压力山大。

    明明他是天子,明明他力气比较大,明明……不能想,一想都是辛酸泪。

    黑灯瞎火,被娇滴滴的皇后一把按倒,能说吗?

    偏偏管不住自己,每日处理完政事,抬脚就往坤宁宫走。

    海图,美食,下西洋的故事,甚至是重装过的福船,都吸引着朱厚照。后悔几次,也是不长记性,一个劲往皇后身边跑。

    相比之下,万春、长春两宫的美人自然被冷落。

    张太后想说,被太皇太后和太妃压了下去。

    “年少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况且,帝后琴瑟相调,有益正嗣绵延,乃国朝之福。”

    从大明门抬进宫的夏福,是元后,是帝妻。

    长春、万春两宫的美人,包括沈寒梅三人,说白了,都是“妾”。哪怕有“妃”的名头,诞下皇子也是庶子。

    如帝后不谐,倒还罢了。

    帝后恩爱,何必横插一脚,说什么雨-露-均-沾。万一再出个万氏,哭都没地哭去。

    今上还有几个美人,先帝可只守着皇后一人。朝臣上疏时,太皇太后可说过什么?

    太皇太后和太妃都是厚道,没用太硬的话刺人,只略微提点两句。张太后心下品味,以己推人,终究息了心思。

    三位长辈撒手不管,年轻的小夫妻琴瑟和鸣,比翼并蒂,恩爱非常。

    唯一的问题是,小皇后的扑倒计划很成功,或许是太成功,年轻的正德皇帝渐有“夫纲不振”的苗头。

    宫里的说法总是文雅些。

    换成民间俗语,三个字:怕老婆。

    太皇太后和太后不发话,朝中大臣也没立场发言。有几个不开眼的想蹦跶,被内阁一巴掌拍下去。

    天子的家务事,用得着旁人操心?

    什么怕老婆,此乃凤凰于飞,帝后恩爱!

    再蹦跶,是不是想去朔北喝风?

    内阁下狠手抽嘴巴子,众人立即偃旗息鼓,再不敢出声。

    所谓怕老婆的传统,古已有之。武将不论,文人之中着实是不少。

    六部九卿,三四位都是同道。

    见天子也是如此,难免生出戚戚之感,从某个奇怪的角度,开始君臣相得,互相理解。

    每日上朝,面对群臣目光,朱厚照稍感奇怪,却没往心里去。

    内阁三人嘴角抽抽,也不会提醒。

    谢丕顾晣臣即将出使,对朝中的变化并未深思。唯有严嵩,一边为出行做准备,一边感叹,身为一国之君,也是不容易啊!

    “老爷将行,妾赶制了一件夹袄,望老爷带上。”

    欧阳孺人刚过花信之年,粉黛桃腮,纤巧袅娜,说话时未语先笑,着实可亲。

    见妻子过来,严嵩忙放下文书,接过夹袄,道:“累娘子-操-劳。”

    “老爷说哪里话。”

    欧阳孺人粉面微红,见桌上拜访一叠文书,知晓丈夫正忙,便不再打扰,东西送到,即要离开。

    “厨下正炖汤,我去看着,稍后给老爷送来。”

    “多谢娘子。”

    严嵩想想,干脆丢开文书,和妻子一起出门。

    京城的三月,寒意未消。

    七品的京官,俸禄寥寥,全靠家中接济,才置办下这栋宅院。家中仅有老仆一人,家计膳食都需孺人操持打点。

    严嵩感念妻子辛劳,更多几分敬爱。

    妻子下厨为他熬汤,帮不上忙,总能添几根柴。

    “老爷,圣人言,君子远庖厨。”

    “娘子此言差矣。”严嵩轻托妻子手臂,笑道,“圣人不忍杀生,方有此言。娘子贤良,操持家务,终日劳累。为夫不过出些力,添几根柴,又算得上什么。”

    行到后院,见到堆在院中的断木,严嵩跃跃欲试,打算执斧。

    “为夫先劈柴。”

    欧阳孺人吓了一跳,忙道:“老爷,当心!”

    出言稍慢,严嵩抡起斧头,差点闪腰。

    实在看不过去,欧阳孺人一把抢过斧头,随便朝身后一扔,仿佛扔出一方绢帕,看得严嵩双眼圆睁。

    “老爷,可无事?这斧子重,莫要再动。”

    “啊……好。”

    严嵩大脑放空,回忆起方才一幕,看着娇小的妻子,心肝直颤。继而下定决心,紧跟天子步伐,敬爱妻子,终身不变!

    怕老婆?

    被同僚嘲笑?

    他乐意!

    管得着吗?!

    正德元年,四月辛巳,钦差队伍经招远,过黄县,抵达蓬莱县。

    县中多山陵,早有古人定居。

    汉时立石,唐时置镇,国朝开立即升镇为县,设登州府衙于此,并于沿海险要处设卫所,建造堡寨。各营垒堡寨之间置峰堠,遇有海盗-倭贼来犯,狼烟逐起,府衙官员亲登城头,与军卫共同抗敌。

    杨瓒计划从登州卫登船,绕行过威海卫,成山卫,宁津所,南下淮安。

    海图上,标注有近海几座岛屿,询问过番商,知岛上并无藏宝,杨瓒无意浪费时间,决定直接南下。

    临行前,写就一封书信,请锦衣卫先行送往扬州府,交到顾卿手中。

    “有劳黄总旗。”

    “杨佥宪放心,卑职定日夜兼程,尽快送到。”

    信件送出,见过登州府衙来人,杨瓒将中途将停靠江浙海岛一事,透露给王守仁。

    王主事沉吟片刻,问道:“下官斗胆猜测,江浙之事,恐非轻易可为。佥宪欲要登岛,为何不等诸事妥当?”

    杨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敢问王主事,面前有一团乱麻,当如何解开?”

    “自然是寻到线头,抽丝剥茧。”

    “本官没有此等耐心。”杨瓒摇摇头,道,“依半官之见,应直接挥刀,自中间砍断。所谓快刀斩乱麻,王主事应该听过。”

    “砍断?”

    “正是。”

    “麻绳尽断,该当如何?”

    “断就断了,抓起来抖开,打结连起来就是。”

    “……”王守仁无语。细思两秒,倒觉有一番道理。

    “王主事,南下之前,本官即已知晓,江浙之事非一朝一夕可决。若是内阁三位相公,或有可为。换成本官,休说盘根究底,稍有动作,便会捅-了马蜂窝,尸骨无存。”

    这其中牵涉太多人的利益,越是了解,杨瓒越是心惊。

    同样的,为自己有先见之明,带上刘瑾,从兵部挖走王守仁,感到万分庆幸。

    “佥宪所言,下官已然了解。然天子钦差重任,纵是万难,也不当后退。”

    “自然。”杨瓒重重点头,“本官早有粉身碎骨之心!未知王主事可是一样?”

    “下官亦然。”

    “善!”

    杨瓒笑道:“既如此,本官有一计,需得王主事帮忙。”

    “佥宪尽管道来,下官责无旁贷!”

    “王主事果然国之栋梁,瓒佩服!”

    “佥宪过奖。”

    整整一个多时辰,杨瓒和王守仁关在厢房里,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密谋一番。

    谋划到中途,刘公公也被拉入小团体,成为和江浙官员开掐的急先锋。

    钱宁守在门外,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不甚分明。

    越是听不到,越是好奇,到最后,似有百爪挠心。

    待三人计议完毕,房门开启,刘公公率先走出,观其神情,只两句可以形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王主事慢其两步,却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离开时,不忘拱手道:“下官参圣人格物之道,今得佥事之言,隐有所悟,多谢!”

    “王主事客气。”

    杨瓒起身还礼,送走两人,关上房门。

    钱宁正要离开,忽听室内传出几声钝响,转过头,钝响已消。

    听错了?

    室内,杨瓒捂着膝盖,疼得呲牙咧嘴,兴奋却是久久不消。

    万没想到,他不过是提出框架,王守仁和刘瑾竟是主动加以完善,明枪暗箭齐出,陷坑深井无数。

    仔细想想,他都有些同情江南官员。

    遇上这两位,当真会非同一般的酸爽。

    翌日,钦差队伍打点行装,持登州府衙重新开具的海上关防印信,登上一艘可载五百人的海船,由两艘小型战船护送,一路南下。

    城北大木闸拉起,船舶行出海面。

    杨瓒站在船首,遥望蓝天白云,振翅水鸟,正要发出一番感慨,忽遇-浪-头打来,官船开始摇晃。

    五秒不到,杨瓒脸色煞白。

    方才想起,杨小举人自-幼-长在内陆,别说海船,连河船都没坐过!

    船舶继续摇晃,杨瓒忍了几忍,终于没忍住,好悬没吐出一肚子酸水。

    眩晕稍退,转过头,发现刘瑾和王守仁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撑着栏杆,脸白如雪。

    刘公公也就罢了,王主事出身江浙,怎么也会晕船?

    王守仁苦笑,“下官习惯河船、湖船,乘海船却是第一次……”

    话没说完,浪再次打来,船身又开始晃动。

    三人同时表情一变,动作整齐的握紧栏杆,哇哇开吐。

    杨瓒终于明白,什么叫不作不死。

    他这样的,纯属自己找罪受!

    受了罪,还要强撑,安慰比他还难受的两位,“没事,时间长就习惯了。”

    王守仁比较含蓄,好歹记着杨瓒高过他四级,自己找地方躺着,眼不见为净。

    刘瑾比较固执,面色青白,站都站不稳,仍怒视杨瓒,眼白充血,目似铜铃。扛不住,扶着栏杆清空肠胃,还要再戳两眼。

    咱家豁出去了,就算挨抽,也要瞪个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