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十样锦 > 第118章 留情

第118章 留情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汤玉瀚从小长于侯府,虽有母亲祖母爱护,但其实却是在仆妇环绕中长大,李奶娘、红裳等人要比亲生的祖母和母亲还要亲近,是以也相信她们。

    而云娘与玉瀚的经历完全不同,到了侯府,冷眼旁观,想法自然不同,“倒不是一个忠仆也没有,而是侯府里如此理事,就是不想贪的也都贪了。”说着将自己看到的讲给玉瀚,“府里所有采买、管事都是好几代的下人,父承子业,府里要做什么只是让他们报了价发下银子来办,却从没有人查上一查。且就是查了,也是打发下人去查,他们间又都是亲戚,只有相互包庇的,断没有相互拆台的。”

    “就比如那天我去厨房,听说鸽子蛋一两银子一个买来的,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上次出门时特特去打听了一下,集市里卖鸽子蛋的都说,就是拿那人参灵芝喂鸽子,生的蛋也不能值一两银子一个——这些吃食其实还是小的,论起府里的土木、嫁娶、宴客等大事来,那里面的花头就更大了……”

    见汤玉瀚听得目瞪口呆,反又替大家解说道:“人生世间,衣食住行样样少不了,便哪里能不爱金银财物呢?就算是皇上的私产,恐怕也一样会有人打主意。府里的下仆又都不是圣人,既然银子这样容易到手,贪上一些其实真怪不得他们。”

    “就是当初我们在盛泽,你让我收商人的绸时,我也真心想收的,想到你的声名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云娘便道:“是以我说,未必这些贪了几十两银子的人就是恶仆,毕竟正是府里才将他们放任成这样的。”

    “这些仆人有三分错,府里倒有七分错。邓管事如今已经死了,就算他犯了错,他的妻儿并没有犯错,我们房里只有李家和邓家两房人是自己的,现在只用李家不用邓家,过于纵着一家反而不好。至于从外面新买了人,也未必就比邓家的强。而且,我要用邓家的人,并不会像以前一般放手不管,进货、盘帐、点货样样都要立下规矩,再请了帐房,每月将帐送来我看,就算是红裳那边也是一样。”

    “如此一来,帐目清明,自无贪弊之事,谁再敢贪我们的银子,那可真就是恶仆了,我自然不会饶他。可是生意做得好了,我也会大笔地打赏,让他们更用心。”

    玉瀚先是不服,再是震惊,待听了云娘讲完这一大篇的话,竟心服口服起来,“这话说的有理,真不知你进京不过几个月,竟能将府里的弊端看得如此之深之透,又能想出种种法子应对,倒比我明白得多。”

    云娘便笑,“我哪里有那样的才能,只是在盛泽镇上看那些铺子牙行如何经营,再看府里,又有于老板的提点,方才醒悟这些。”

    汤玉瀚便叹,“先前我总不解皇上那样英明的人,怎么会被那些到腐文官们穿件打补丁的破衣裳骗了,如今看来我们府也一样是受骗的,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半晌又向云娘苦笑道:“想来李嬷嬷和红裳也未必能一清如水,如果只是贪些东西,我便求你抬手放过,饶她们一次。”

    “别的不算,就说母亲给我的东西,当初若是没有她们,应该早散没了。”

    云娘早知玉瀚虽然生性疏朗,但却机敏过人,总归是瞒不过的,而且她亦猜到他定然不会翻脸无情,于是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既然已经说过就算有错,亦不能全算她们的错,倒是你的更多,若是罚也要罚你才是。”

    汤玉瀚便赶紧接话道:“你只管罚我,怎么罚我都听夫人的。”又将头在云娘怀里乱蹭,十分地无赖,“只是请夫人手下留情才是啊!”

    “我向来是极大度的,既往不绺,”云娘顺势替玉瀚解了头发梳理,只是却也道:“但是自此以后,再有犯错的,我便不饶了。”

    “那是自然,”汤玉瀚想想又问:“这些事,你可告诉了大嫂?”

    云娘摇头道:“我也是最近方才悟的,自然先告诉你。”顿了一顿又道:“大嫂那人如此争强好胜,我们倒不能直接去说,免得她反会难堪,待我悄悄点一点丰姨娘,大嫂便知道了,再慢慢理吧。”

    汤玉瀚也点头,“既然弊端如此之重,恐怕也一时难以全纠过来。而且,只要我们府不倒,也不至于出大乱子,只是难免从内里慢慢亏空起来,若是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显出外强中干、大厦将倾,那时才是真正出事的时候。”

    又道:“先前我总觉得自己是做大事的,从不留心家里,现在想来我们六房的弊端也未必少,而且自祖母去了后也没有人帮我打点,现在亏了有你,不只把家里理好,又提点了我这许多道理。”说着声音不觉哑了,却只揽住云娘不住地在她的身上抚弄。

    云娘这些日子早感觉得出,先前六奶奶绝对是个不管事的,对玉瀚的一切都不大上心,现在更从玉瀚的话语中肯定,心里不免觉得奇怪,又为玉瀚不值,他这样的好男儿正该受到妻子的爱慕照顾才是。只是她却不肯去说前房的坏话,毕竟也是玉瀚心心念念的人,又为玉瀚生子才去的。

    因见玉瀚伤感,便与他逗笑道:“我本就是小门小户出来,又在江南织锦卖锦多年,便学得了斤斤计较的生意经,不比你生在侯府,视金银如粪土的气概,有什么可夸的?”

    汤玉瀚便也笑了,“我原来果真有些瞧不起盛泽镇上人人逐利,但现在细细想来,用心逐利,巧用能智,勤于劳作,遂使得江南繁盛,方有当今天下之富足、举国之盛世。且百姓衣食足而知礼仪,安居乐业,倒比京城里你争我斗要好得多呢。”

    再一想,云娘当初之所以吸引自己,正是因为她与自己先前见过的女子都不同,应该也是如此的原因吧。

    云娘便又将铺子的生意经讲给他听,“京城里的人特别爱江南的丝绸、绣品等物,我现在正在京中,便按这里的风尚写了丝谱、画了花样交给丁寡妇、苏娘子她们,如此这铺子生意总不会差,收益总要比赁出去要多。”

    汤玉瀚想了想帮她出主意道:“我们的织厂现在也织出了绸,也可以拿到铺子里寄卖,这样从养蚕开始一直到出售,几乎全都是净利了呢。”自觉得说得不错,便仰了头看着云娘,等她赞扬。

    “生意上的事你还是不通,”云娘便抿嘴笑了,“京城里多的是达官贵人、富商闲人,他们喜欢的是罕见贵重之物,所以我这铺子只卖最好的东西,价自然也最高。至于我们家里织的素绸,如果放了进去,便让那些人以为我们的铺子档次不够高,东西不够好,反而对铺子没好处。”

    汤玉瀚听了也觉得有理,便小声道:“其实我真心觉得你给我用素绸做的里衣穿着特别舒服,比先前府里用白绫做的里衣都好!”

    云娘脑子里灵光一现,“你说的倒点醒我了!”玉瀚从小在侯府里金尊玉贵地长大,纵是不留心,却对贵重的物品有极高的鉴赏和品评力,他既然说自己做的素绸里衣穿着舒服,那就一定是真舒服!

    思谋一会儿,“只是还不能将素绸原样拿上去,”便道:“待我写信给家里,让他们选最好的蚕子缫出丝来,再选最好的织工织出最好的素绸,还要加些纹饰,然后也放在铺子里,至于价格吗?”她向玉瀚狡黠地一笑,“自然要贵,非常贵才好!”

    玉瀚听了也笑了起来,又去点云娘的额头,“你这小脑瓜是怎么长的,如此伶俐!”

    云娘也觉得自己聪明,“我小时候便时常被人夸心思巧,村里女孩们谁扎的花也没有我的好,谁做的茶饭也没有我做的香,就梳妆打扮也比不过我。自嫁了你之后衣食无忧,,你又纵着我,我便觉得自己越发机灵了呢。”

    任谁看到了此时玲珑娇俏、神采飞扬的云娘,都会爱之不尽,汤玉瀚便又向她怀里钻了钻,手脚也越发不老实了。

    云娘赶紧拉他,“我正给你梳头呢,且一会儿她们便摆饭进来了。”

    “那等吃过饭,我们再早些睡下。”

    “不成,”云娘急忙反对,“我要给家里写信呢,还要把素绸的纹饰想出来,好早些……”

    一语未了,汤玉瀚已经起身将她扑倒,按住双手道:“不许把自己搞得那么忙那么累!”

    云娘不敢再犟了,却轻声嘀咕道:“每天把我搞得最忙最累的是你!”夜里折腾还不算,白天有时还要闹上一闹,哪一次不浑身酸软。

    玉瀚没大听清,便立起眼睛追问:“你还说什么?”

    云娘见他装出十分的凶相,便赶紧应着,“我是说我一定听话,再不天天忙碌,铺子的生意不过是打发闲着的时光而已。”

    汤玉瀚见她乖顺,便就笑了,就势压了过去,“晚饭再过一会儿吃吧。”

    自然这个晚上,云娘什么也没有做成。

    第二天,等玉瀚出门后,她便先编了丝谱,素绸上的纹饰一定要简单,又要大气,不要多显眼,看起来若有若无,只能与寻常的东西分出来便好,然后写了信,打发李嬷嬷去送信,又令江花将邓婆子叫来,摒退了诸人道:“先前你回禀我的事情,我也查清楚了,铺子里确实少了些檀木。但是却是六爷吩咐着送人的,所以也不必再论,你亦不要说出去了。”

    原来云娘自从丰姨娘处要了当年玉瀚母亲的陪嫁单子,对着手中的帐本,又去木器铺子亲自看了库房,三下核对,果真查出帐目有不符之处。但就算是玉瀚不替李嬷嬷和红裳求情,她原亦不打算揭出来。

    原来云娘亦算是机敏的人,刚入府时什么都不懂,现在却愈发觉出六房过去一定有些事情不大对,她完全没心思去究其根本。眼下最重要的是重新将帐目理清,一切重头开始。

    因此也不告诉邓婆子实情,只温声问:“只是你这一份忠心,我也看在了眼里,你如愿意,不如也上来在我身边,帮我管着些杂事,你可愿意?”

    邓婆子听六奶奶的话,竟是替李嬷嬷和红裳将事情都掩住了,不由得十分地失望。眼下又听六奶奶要用自己,她自是知道奶奶身边的嬷嬷们有多体面,又有多少好处,突然间喜出望外,赶紧跪下道:“多谢六奶奶,我在外面无时不刻地想进来,只是先前投靠无门。如今若能进府里,自然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地为奶奶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