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秦国师 > 89.□□卦

89.□□卦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咋见一美人在跟前,说要瞧你的脸,瞧你的手……

    若是二人长相对调一番,那就是活脱脱的一出调戏美人了。

    韩非脸上微微燥热,皱起眉来,“这、这是何意?”

    徐福从位置上起身,走到了韩非的跟前,他微微躬身,伸手执起韩非的手腕。

    嬴政瞧见这一幕,脸色腾地就黑了。

    徐福实在太随心所欲了些!

    不止是嬴政,韩非此时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身体僵了僵,呆坐在那里,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他哪里见过徐福这样,说要看手就真去看他手的?

    徐福将韩非的手掌翻转过来。

    骨肉匀亭的一双手,手指算不得多么长,但却显得十分好看。

    也算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了。

    徐福直接略过十字纹、星纹不看,韩非手上的岛纹十分明晰,掌纹明晰的人,要么是大福,要么便是大祸。岛纹附近细纹过多,辨不清具体走向的,则说明此人多路途多坎坷,更甚至多病灾。

    乍一看,韩非这双手生得可真是好。其掌心食指根部、中指根部、小指根部微微隆起,即木星丘、土星丘、水星丘、第一火星丘丰厚,分别代表了人的上进、思考、诚信、聪慧、勇气等方面。这么多美好的特质集于一身,韩非这双手生得能不好吗?

    ……不过细看就不然了。

    徐福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韩非的生命线上。

    韩非掌纹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这根线上。

    生命线是他人生命格组成的一大部分,看相绝不能忽视的一点。它虽然不一定能看出你近期内的祸福吉凶,但却能看出你寿命的长短,一生多病还是无灾?

    生命线又称地纹,原本应是从食指下方,沿着金星丘,即拇指根部隆起的位置环绕大拇指。但韩非的却是刚到掌心的位置,就生生被掐断了,中间出现一截断层,然后才有微弱的一点,蔓延向大拇指的方向,再往后便连纹路都没了。

    这岂止是有大灾啊!

    这是连命都要丢啊!

    徐福觉得,搞不好就是等会儿韩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惹怒了嬴政,他就直接被剁了,或者更残忍一点,死得跟嫪毐一个模样。

    徐福看着韩非的目光登时就变了。

    韩非日后可得多谢自己救他一命啊……

    “怎、怎了?”原本镇定自若的韩非被他这么一瞧,还有些局促不安了,他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手掌,徐福顺着放开,韩非立刻便将手掌藏在了袖底。

    而此时韩非发现不仅这徐典事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怪异,就连李斯和秦王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韩非掐了掐掌心,更好奇这徐典事究竟是做什么的。

    徐福抬眼匆匆从韩非脸上扫过。

    或许是韩非心中一直藏着国家的安危,所以休息也没能休息好,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泛白,眼圈青黑,显得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太好。一般的江湖术士,看见他这副模样,定然开口直接断言他,将有霉运。

    这也不是没有依据的,气色不好,定是由心而起。心中藏着事,才会难以安眠。而能为自己带来忧虑的事,那不是祸事?又是什么?

    所以才有人说,学会心理学和半吊子医术,你也就能给人算个命看个相了。

    韩非的五官生得平平无奇,但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而且他浑身气质温醇,一看便知是满腹才识的人物。这样的人,面相受影响,应当也是有着一个好命格的。但他脸上也有一大败笔。

    李信生了一双鹰眼,得徐福一声“美目”的称赞。

    而韩非却生了一双象眼。

    象眼细长清秀,瞳仁部分极少,常给人以和气之感,曾有言:上下波纹秀气多,波长眼细均仁和。便指生有象眼之人,一生和气顺遂。而其中有部分人,擅长算计,天生聪慧,为人十分理性。韩非便属于这部分人。他生而聪慧,又富有理性。他一双眼眸,原本应是坚定清明的。但染上几分浊气的象眼,就失去原本的美好寓意了。

    原本应当一团和气的人失去了和气。

    原本理智的人,却因为家国而失去了理智。

    再有聪慧又如何?

    没有这份和气去中和,象眼就从吉便变成祸了。

    他一旦在嬴政跟前失言一二,那祸不就跟着来了吗?

    人的命格就是这样奇妙,心境的不同,便会造成面上显示的不同,因而也能观到你之后会有祸还是有福。说人的命格由天命来主宰,但算命其实就是从另一方面证明,人的命运很大一部分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不知道韩非能把握得住自己的生机吗?

    “韩子好相貌,也生了一双好手。”徐福收回目光,开口先称赞。先扬后抑,这是忽悠的基本方法嘛。

    嬴政看着韩非的目光顿时更为锐利了。

    他若是知道,这番话当初徐福早就对李信说过了,那嬴政肯定更是醋意大发了。

    韩非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徐福看向他的目光似乎都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这……这徐典事究竟是要做什么?

    徐福不知韩非的思维已经跑偏了,他直起身子,立于殿中,道:“不过可惜了……”

    韩非一顿,“可、可惜什、么?”顿时什么旖旎的味道都飞走了。

    “韩子的眼睛生得不好。”

    韩非呆了呆,这徐典事是说他瞎了眼?看错了韩王?

    “韩子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徐福突然问道。

    这是哪儿跟哪儿?李斯都懵了懵,没明白徐福所说的话前后有何联系,不过他和嬴政都对徐福有着绝对的信任,所以哪怕心中疑惑,也没有出声插一句话。

    韩非不解,但出于礼貌,还是答道:“韩非所、所学,自、自是为了还于、天、天下,造、造福百姓。”

    还有句话他没说,但徐福心中也清楚。凡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肯定都想要一展抱负,只有报复得到施展,才能谈还于天下,造福百姓。

    而现在韩非连个施展抱负的去处也无。

    韩非看着徐福的目光闪了闪,难道这徐典事就是想要借此说服他留在秦国,为秦国出力?

    韩非心道,徐典事实在太天真了。他若是会动摇,早便动摇了,也不会甘愿留在韩国,埋头著书,也从未想过要到他国去。

    徐福摇头,口气并无叹惋,但却十分漠然,那种漠然,就像是带着几分轻蔑的味道,瞧不起如今韩非的所做所为一般。

    这样的目光刺痛了韩非。

    “原来韩子未曾忘却初心,那韩子为何变成了这幅模样?”

    “什么、什么模、模样?”

    “自私。”

    闻言韩非自然色变,当即怒道:“韩非何处、自、自私?”

    “韩子目光已经不如过去澄澈了,韩子的双眼染上了浊气,那是私欲的浊气。韩国国弱,国君不道,国力日益衰弱,韩国百姓何谈未来?而韩子眼中有的也不是韩国,韩子眼中只有韩国的王室!只有那韩王!韩子一时自私,才与韩王合谋,将郑国送到我大秦来!如今韩子可还敢照照镜子!瞧一瞧你那双眼,变得如何的浑浊不堪!”

    其实徐福是真的在瞎扯。

    人的目光哪里是那样好分辨的,他是辨认目光极为老练了,韩非就算这个时候去找面镜子来,也什么都看不见啊。更何况这个时代的镜子,能看清脸上的五官就已经不错了。

    韩非空有一颗能言善辩的心,他的嘴却是丝毫不给面子。

    韩非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满腔的话要说,最后却只化为了干巴巴的一句,“你、胡说。”

    徐福点到即止,韩非是聪明人,他自己会思考,说多了,他反倒认为这是秦国为了留住他的手段。

    “韩子的手也有些问题。”徐福陡然转了话茬。

    韩非面带薄怒之色,不再搭理徐福。

    李斯此时就出声,接了徐福的话茬,“徐典事不是说我这师兄有一双好手吗?如何又有问题了?”

    徐福看着韩非的目光依旧是漠然的,他淡淡道:“因为这双手告诉我,韩子命不久矣。”那目光和语气,甚至还带着两分怜悯。

    这话可比刚才的话分量更重了。

    韩非脸色大变,“徐、徐典事不喜我,又何、必咒我死?”

    就连李斯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忙道:“请徐典事细细道来,我师兄为何命不久矣?”

    见李斯信了徐福的话,韩非脸上怒色更甚,还隐隐瞪了李斯一眼。他看向嬴政,道:“秦、秦王,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嬴政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既然徐福已经开口了,他就要顺着徐福往下走。

    见嬴政也神色漠然,韩非心中更为憋闷,对秦国的憎恶哪里是一两句话能概括的?

    “他人有言,难道不应是仔细聆听,才算有礼有节吗?韩子怎的这样便怒了?我所言并非虚言。”徐福一指韩非藏在袖中的手,“韩子抬手看,那掌心之上,有一纹路,主宰人的寿命灾病,韩子那条纹路都断了,这可不仅仅是灾病了,这是要丢命了。”

    徐福的话说完,韩非便立即抬起了手掌,不止是他,就连李斯也不自觉地抬起手掌来瞧了瞧。

    嬴政倒是忍住了看手掌的欲.望,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手掌还能看出人的寿命。实在玄妙!

    韩非看了一眼,心中便惊了惊。

    掌纹断裂,实在不是吉兆!

    但韩非很快镇静下来,反问徐福:“徐典事随口、随口、之言,我、如何信?”

    徐福真想告诉他,你不仅生命线长得那样烂,你的事业线婚姻线也很烂啊!

    空有一双好手,那样好的底子,却生生受性格所影响,岛纹便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导致他的人生发生了变化。

    不过这也太难说了,若韩非没有这样的性子,他还能学得那么多的东西,成为今天这个著有孤愤的韩非吗?

    李斯叹道:“师兄不知徐典事是做什么的吧?徐典事乃是秦国卜筮之术第一人!”

    徐福嘴角微抽,这比他还会吹牛呢。徐福还真不敢说自己是第一人。

    韩非听罢,道:“韩非、不、不信卜筮之术,更、不信徐典、典事看一眼,便、知韩非的、生死。”

    徐福也不生气,淡淡道:“韩子等会儿回驿馆的路上可要小心了……”

    李斯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这是要上威胁了?

    徐福却慢悠悠地说出了后半句,“小心晕倒在路上。”届时你自然知道,我耍没耍你。

    韩非僵着脸,道:“多、多谢告诫。”

    徐福转头看向嬴政,道:“王上,我瞧今日也不必令韩子即刻给出答案,这等大事,还是让韩子好生思索一二吧。”

    嬴政点头应了。

    徐福很自然地回到位置上,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嬴政和李斯,“韩子大才,不如借今日,让我也一仰风采?”

    嬴政知道徐福此刻肯定是拿他们当精彩的猴戏看。

    嬴政心中叹了口气,却是不自觉地纵容了,道:“寡人曾阅韩子之书,有几处,欲与韩子讨教一番……”

    话题自然而然地便被牵引到学术上去了。

    难得有人愿与韩非讨论他著的书,韩非暗暗咬牙,还是没能抵挡得住这股诱惑,便与嬴政谈论了起来。

    他们交谈时,徐福虽然听不大明白,但并不妨碍他欣赏二人的卓越风采。

    嬴政眼光之远更甚韩非。

    嬴政欠缺的便是,他久居宫中,自然不知许多民间事。而韩非的很多理论,都是因地制宜制定而来,二人相结合,谈论起来也是难得快意。中间又有个聪明人李斯,插上一二,都各有所获。

    本可以做最契合的君臣。

    徐福心中感叹一声。

    不知不觉,便到了酉时。

    徐福有些饿了,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嬴政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当即便道:“时辰已晚,来人,送韩子出宫。”

    李斯起身道:“王上,我同师兄一起便是。”

    “嗯,去吧。”

    韩非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一看到嬴政的面容,心中便又生出了几分纠结。他冷着脸起身,同李斯快步离去。

    这时韩非早已将徐福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同李斯走在出宫的路上,李斯犹豫地出声,“师兄……”

    “你、你不必、劝我。”韩非沉声道,说罢还加快了脚步。谁知道他刚疾步走了没两步,身子就晃了晃。

    初时李斯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

    一,二,三,韩非砰然倒地。

    李斯:……

    这头嬴政同徐福一起离开大殿去用膳。

    嬴政有些好奇,“韩非当真活不长了?”若是活不长了,那他也不消与韩非计较了。只是可惜了,没了如此人才。

    “嗯,手相如此,应当不会出错。”徐福说罢,心中暗道,说不定就是你动的手。

    嬴政点头,又问:“你说他在出宫路上,要小心些别晕倒了,这是如何算出来的?看面相看手相也能算出来?”

    徐福嘴角浮现了点儿笑意。

    看见他脸上的笑意,嬴政还觉得有些惊奇。

    这是……坏笑?

    嬴政骤然见到徐福全然不同的一面,心中有了些新鲜的感受。

    “这当然是算不出来的。”徐福道。

    “那你还与他说这些话?你是诓他的?”嬴政微微挑眉。

    “不是诓,是合理推测。”徐福顿了顿,这才道出依据来,“我同李斯到驿馆去时,正巧看见下人将凉了的饭菜撤下去。秦国与韩国饮食习惯有所不同,何况旅途劳累、心中藏事的韩非,定然更吃不了多少食物。如此几天下来,他脸色发白,精神偏于萎靡,后又随我们进宫来。他见到王上之后,必然心有提防,整个人都会处于紧绷的状态,消耗过大,但供给的能量又不足。一个下午又水米未进,等他再往外走,多走上一会儿,身体乏累,不晕倒那才是奇怪。”

    其实就是低血糖症状犯了。

    徐福的话中虽然有些词句嬴政并未听明白,不过他还是能听懂徐福表达的意思。

    韩非会如此,便与去年蜡祭之后徐福晕倒是一样的。

    嬴政笑道:“如此还不算诓人?你且说说,以前可曾如此诓过寡人?”

    徐福微微偏过头来,目光正直,“我怎敢诓王上?自是从未有过的。”

    “是吗?”嬴政也只是随口调笑一句,自然不会深究,哪怕徐福真的诓了他,他也不亏。“韩非若真晕倒了,自然便信你之言了。届时你要救他性命?”

    “不是若,是定然会!”徐福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一口肯定道。他顿了顿,才又道:“救与不救,全看心情了。”

    若是韩非说的话不讨喜,又一个劲儿地向着韩国,那他还救什么?他若是救韩非,那不就是在给嬴政添堵吗?

    二人一路又闲聊了几句,略过不提。

    那韩非晕倒后,是被李斯带回驿馆的,等他醒来时,床边只见大夫,却不见李斯的踪影了。

    韩非心中泛着凉意,甚至一时间还有些茫然彷徨。

    他不得不正视起那徐典事口中所言。

    说他晕倒,他便真的晕倒了,那说他命不久矣,如此看来,他也真的活不长久了?

    没想到他韩非的一生,竟然是这样短!

    他还没来及施展毕生所学,他还未能见到韩国昌盛,他还未能以自身之能造福百姓……

    英雄暮年,尚且百般惋惜不舍,何况韩非正值壮年时,心中如何会没有悲愤不甘?

    徐福一句话就让韩非失了眠,他满脑子都是韩国今后何去何从,秦王真的会放过韩国?如此想了一夜,韩非等着秦王传他入宫。他要再见一面那徐典事。若是真的没有多少剩下的日子了,他便将所著的书简,都交于李斯,也交于手下人一份,令他们带回韩国。

    若韩王仍旧对他著的书看不上眼,那也是天意了。

    或许他死后,他的毕生心血能在秦王手中得到施展。

    何其讽刺?

    韩非苦笑一声,坐在桌案前,等了许久,又等了许久,再等了许久……却压根没有人来请他。

    韩非怔了怔,心中顿时说不出的堵得难受。

    ·

    慢慢走进深巷,头上还顶着大雪,不多时,徐福就披了一身的白。

    他身后跟着那小内侍,小内侍瞧着雪越发地大了,不由得皱了皱眉,担忧地问道:“徐典事可觉得身上发凉?”

    “无事,不冷。”徐福顿住了脚步。

    小内侍忙上前敲了敲门,门一开,里头探出个脑袋来。

    “先生可来了!”蒹葭松了一口气。

    小内侍忙上前将门完全推开,徐福走了进去,见蒹葭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身雪白,整张脸都陷进了大帽子里,一身锐气全没了。

    徐福跟着蒹葭往里走去,就见龙阳君还是穿着他那一身女装,慢悠悠地往嘴里送着食物。

    这时徐福刚散值从奉常寺出来。

    酉时,也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龙阳君见徐福进来了,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道:“请先生一次实在不易。”

    最近徐福都很少往奉常寺去,龙阳君又不能请人请到王宫里去,只能天天命人去奉常寺外等着。好不容易才将徐福等着了。

    “辛苦龙阳君了。”徐福当即认错。

    龙阳君擦了擦手,请徐福坐下。

    蒹葭面色有点臭。显然对于龙阳君将自己当做主人的行为,十分不满意。

    “先生托我盯的那人,已经从庄子里离去了。就在几天前,被一男子接走的。剩下的就实在不知了。”

    “如此已经足够了。”徐福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郑妃若不是自愿,那嬴政派去的人定然会将那男子抓住。而现在郑妃能和那男子离开,说明便是认识之人。不管是不是尉缭口中的师兄姜游,至少也是郑妃自己选择的人。如此算来,也应当是实现了她的所求。

    他没算错!

    这样的滋味实在太好了。

    龙阳君突然出声道:“听闻韩非来咸阳了?”

    “是。”

    龙阳君摇头,道:“韩非此人我是打过交道的,说难听一些,他有个顽固的脑子。他纵使来了秦国,也不会甘愿辅助秦王的。”

    “一身才学啊,总要试试能不能留住。”

    “我想是不必试了。”龙阳君脸上露出点儿笑意来,“最好的方式,就是杀了他。韩国没了韩非,以后也出不了第二个韩非了,早晚要亡。”

    徐福没想到龙阳君将话说得这样干脆,他顿了顿,反问龙阳君:“那龙阳君呢?”

    龙阳君一怔,笑道:“哈哈,已是秦国人。”

    徐福心道,魏王听见这话得气死吧。

    若是那时魏王不对他起了色心,他还不一定见到闻名诸国的龙阳君,自然后来龙阳君也就不会被他拐跑了。魏王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与龙阳君又闲聊了几句,徐福便匆匆告辞了。

    嬴政定然也在王宫中等他回去一同用膳了。

    蒹葭送他出去的时候,徐福又在院子里碰见了那老管家。老管家看了一眼徐福,满眼都是防备。徐福被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等走到门口去了,徐福才突然想起来一茬。

    他转头问蒹葭:“龙阳君在你府中,是借的什么身份?”

    蒹葭脸色一黑,“……从外寻来的红颜。”

    徐福不厚道地在心中大笑三声。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管家防他就如同防隔壁老王一样,原来是见龙阳君貌美如花,担心自己将龙阳君给勾搭了,给他家主子戴了绿帽子。

    辞别后,徐福慢慢走出了巷子,坐上马车后,顿时觉得周身暖和了不少。

    回了王宫,徐福一踏进殿内,就见嬴政站在殿内正与扶苏说着话。嬴政注意到他进来了,转头瞥了一眼,看见徐福身上的衣袍薄了些,嬴政皱了皱眉,命宫女取来自己的常服,随即招手让徐福走近,给他披在了身上。

    扶苏默默低下头,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徐福同嬴政一起用了饭食。

    “今日王……阿政可曾召见韩非了?”徐福突然想起来了这个问题。也不知韩非回去时,到底晕没晕。

    嬴政一顿,“……寡人今日有事,便未曾召他。”

    徐福:“……韩非现在会不会很焦急?”等了一天,却没人搭理他。

    嬴政沉默。

    徐福也沉默了。

    他们竟然齐齐将韩非忘了个彻底。

    “寡人明日便叫他进宫来。”

    “那我明日也不去奉常寺了。”徐福马上道。

    嬴政“嗯”了一声。然后两人就又将韩非遗忘到脑后,各自翻阅竹简去了。

    ·

    韩非等得焦灼难安,终于迎来了咸阳宫的人。他被带上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进了王宫中。

    韩非被引着到殿中见嬴政的时候,徐福还在寝宫中睡觉。

    徐福醒了往大殿去时,韩非和嬴政的对话差不多已经走到了尾声。

    徐福看了看嬴政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再看韩非的脸色,无比的平静,也看不出什么来。徐福也只能叹一声睡过头要不得,错过了多少好戏。

    韩非见徐福跨进门来,转头看向徐福,似乎很感兴趣地问道:“敢问、徐典事还、还能算、什么?”

    徐福漫不经心地道:“你死后要葬在哪里,看风水可以找我。”

    韩非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个笑容来,要知道自从入了秦,他便是一脸沉重的表情,从未舒展出过笑容。

    “可惜……韩非对、此并、并不执着,届时……随处、可、可葬。”

    听他语气,徐福心中暗暗一惊,他不会是已经做好死的打算了吧?

    韩非在嬴政跟前告辞,跨出殿去。

    徐福看了一眼嬴政,朝他递了个眼神,随后便也出了大殿。

    韩非顿住脚步,看着徐福道:“韩非能、能否问一、问徐典事,我、我是为何、而死?”

    “这我便算不出了。如今你已知晓自己可能会死,说不定之后的过程和结果都会因此而变动。”

    韩非却道:“是、是死于、秦王、手、手中吗?”

    徐福也不否认,但也没应和。

    韩非笑道:“……若、若如此,那不是、证明、秦王是、是个残暴、的人吗?那、那又如何、值得、韩非去效、忠?”

    徐福不高兴地道:“尚未发生之事,韩子便将罪过盖在王上的头上,是何意?韩子不愿为秦国出力,那不愿便是。之后会得如何结果,都是韩子自己之选,韩子到时也应当是没有遗憾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

    韩非明明与嬴政聊得愉快,却偏偏为了他心中的坚持,费了劲儿地想要证明嬴政是个不好的人。徐福如今又是嬴政的身边人,他现在又哪能容忍自己听见韩非说嬴政的不是?

    徐福转身回了殿中。

    不过一面徐福却挂心起了,韩非究竟会怎么死,因何而死。

    进了殿的徐福面色有些恍惚,嬴政见状,不由问他:“和韩非说了什么?令你不快了?”

    徐福当然不会说,因为韩非说你会是个残暴之人。

    这话不由得让徐福想到了曾经尉缭之言,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爽快。

    “他就问我他会因何而死。”徐福一句话带了过去。

    嬴政笑道:“说不定便是寡人下令处死他。”

    “王上不过口头说说罢了。”徐福轻哼一声。

    “为何如此说?”

    徐福冷声道:“王上分明那般欣赏韩非,虽然口中说起,韩非若是不愿效于秦,就杀了他。但王上说这话的时候,可丝毫认真也无。反倒是夸起韩非的时候,更认真一些。”

    就是这一点,让徐福的心情非常复杂。

    “寡人是不舍韩非之才,但若真惹恼了寡人,留下他的书,就不用留下他这人了。”嬴政大笑道。

    徐福低头思索,没再搭理嬴政。

    嬴政也不生气,同嬴政回了寝宫之后,他都仍旧满脑子的韩非的死因。嬴政见他处处走神,心中叹了口气,微微吃醋于,那不知道是何事夺走了徐福的全副心神。

    他们哪里知道,彼此都为一人而吃醋不快呢。

    又过了一日,徐福特意寻了个自己心静神安的时辰,然后翻出了龟甲,测韩非的祸福。

    他烧了木条,却插不到龟甲的孔中去。

    徐福渐渐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怎么为韩非算个卦如此艰难?

    嬴政恰巧回了宫中,见徐福面前摆着许久都未取出来过的龟甲,不由问道:“这是起的什么卦?”

    徐福头也不抬,轻叹了一口气,“为韩非。”他叹的是自己静不下心来。

    而嬴政却误会了,以为他是可惜韩非的命运,于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又有了些醋意。

    这还是第一人,能让徐福上心至此的。

    上一个让徐福这样上心的……它还只是个鼎啊!

    是个鼎啊!

    嬴政觉得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忍不住把韩非给宰了。

    徐福推开龟甲,招呼嬴政在自己跟前坐下。

    旁边的宫女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也就只有徐典事敢如此将秦王呼来唤去了。

    徐福抬头,看着嬴政,“来,赐我一字。”

    嬴政心头更加不爽了。

    你龟甲算完了?你还给他测字?

    这是寡人才有的待遇啊!

    心中如此想着,但嬴政嘴上还是宠溺地道了个字,“徐。”

    徐福抬头一看,正对上嬴政的目光。

    ……他怎么觉得有些浑身麻麻的呢?

    嬴政的目光深了深,徐福立马错开了他的目光,低头写了“徐”字。

    左边举刀,悬于顶,这是代表生命有危的意思。刀下有手高举,乃是人举刀。右边屋下有小。徐福第一反应就是屋檐之下有小人。

    意思是……身边人?

    韩非死于身边人之手?

    那就不是嬴政了!

    不,他得验证一二。不对,这样也没法子验证啊,难道他真的要等韩非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算得对不对?

    嬴政见徐福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轻叹一声,令宫人取来食物。

    既然他对徐福的吸引力已失,那食物的吸引力总没有丢失吧?

    待到食物端上前来,徐福也毫无反应,还是有宫女进来,小声惊喜道:“王上,胡亥公子会说话了!”

    徐福骤然惊醒过来,“嗯?他会说什么了?”

    宫女笑道:“说得含糊不清呢。”

    “将胡亥抱来。”徐福登时来了点对小孩子的热情。话说完,他看了一眼嬴政,算是征求嬴政的同意。

    收到这一眼的嬴政,心头总算舒服了些,马上让那宫女去抱胡亥了。

    胡亥一抱进来,就笑嘻嘻地咧开了嘴。

    宫女将他放在徐福面前的厚被子上。

    胡亥坐在被子上,双手一张,扑倒在地上,然后就朝徐福的方向爬了过来,嘴里喊着,“啊糊……啊糊……”

    徐福:……

    嬴政大笑一声,“喊的是什么?”

    徐福的目光冷嗖嗖地射向嬴政。

    别装傻,这分明是跟你学的!

    什么啊糊,是阿福吧……

    胡亥终于爬到了徐福的脚边,嬴政伸手将胡亥捞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寡人是谁?”

    胡亥傻兮兮一笑,口水落在了嬴政的袍子上。

    “啊政……”

    徐福不高兴了。

    凭什么叫嬴政口齿就那么清晰?叫自己就跟没牙也没舌头一样的口胡!

    不过嬴政脸色还没得及露出笑容,胡亥就“呀噗”一声,嘘在了嬴政的袍子上。

    嬴政的袍子刚遭遇了口水攻击,紧接着又被尿成了湿哒哒一片。

    嬴政脸色一黑,将胡亥放了回去。

    宫女脸色大变,慌忙上前服侍嬴政更衣。嬴政只得暂时离开先去沐浴。

    徐福揉了揉胡亥的脸,“啧,以后不能叫阿福,阿福不是你叫的,你要叫爸爸。”

    “粑粑……”

    “算了,你不如叫我爹?”虽然胡亥名义上还是嬴政的儿子,但现在也属于他儿子了嘛。

    “得~”

    “叫父亲呢?”

    “糊糊……”

    徐福失望地收回手,看着宫女给胡亥换衣服换尿布。

    看来胡亥的说话水平,还有待提高啊!

    ·

    徐福在宫中休息了几日,宫外下着大雪,徐福也不愿去奉常寺报道了。

    他坐在窗前,挨着火盆,喝着温热的水,看着雪景,耳边的背景音乐是小扶苏的朗诵声。

    过了会儿,便有宫女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徐典事,李长史在殿外,要见你呢。”

    李斯?

    想来应该是刚从嬴政那里出来。

    徐福放下身上挡风的袍子,让扶苏继续好好朗诵,还没好好表现一番老师风范的徐福便出了殿。

    李斯裹着袍子,站在殿外,身后风雪大作,他却半点也没有颤抖。

    “李长史可是有事?”如今李斯还能有什么地方用得上他?李斯有事也应当是去找嬴政才对吧!除非是为了……韩非?

    李斯笑了笑,温声道:“李斯有事想要请教徐典事。”

    “直言吧。”

    二人也不是陌生人了,不必那样客套了。

    李斯果然也不再多言,开门见山道:“徐典事可知我那师兄因何而死?”

    徐福道:“算是算出了一些。”

    “是何?”

    “身边小人。”徐福也不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李斯的目光闪了闪。

    徐福看着他的目光也跟着闪了闪。

    徐福迟疑道:“李长史,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