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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和汉哥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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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碎花小鳄离开了学校。

    凉亭后的铁栅栏确实被堵上了,她费了一下午的劲儿,终于搞到了假条——她说她母亲病重了。她之所以选择了这个理由,第一是比较有效,第二多少带着一点儿诅咒的意味。

    她来到校门口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很高很瘦的保安,他依然穿着灰色制服,戴着一副白手套。

    保安伸出手来,拦住了碎花小鳄,动作非常标准。然后,他静静地看着碎花小鳄,等待她出示假条。

    碎花小鳄掏出那张假条,一脸鄙夷地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手追着碎花小鳄的手,把那张假条夺去了,仔细看了看,似乎在辨认是不是假的。

    碎花小鳄说:“你们应聘保安的时候不考视力吗?”

    那个保安没理她,继续看,好一会儿才把假条还给她。

    她接过来,轻轻“哼”了一声,大步走出去。

    刚出校门,她就看到了那辆无比熟悉的红色出租车,那个194趴在车窗上,笑吟吟地朝她望过来,好像专门在等她。他跟保安一样瘦。

    空荡荡的校门口,只有这一辆出租车,碎花小鳄感到了某种刻意。

    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匆匆走向了公路。她不想坐这辆出租车,回想起来,它第一次出现就有点儿不对劲儿。再说,就算这个194没问题,他也是个色鬼,肯定会问起来,碎花小鳄有没有帮他联系到“卖家”,碎花小鳄觉得恶心。

    走出一段路,碎花小鳄小心地回头看了看,那辆红色出租车还算知趣,没有跟上来。

    她把心放下了,来到了站牌下。

    天已经势不可当地黑下来,路灯幽幽地亮了,公路上不见来往的车辆。终于,公交车远远地露头了。

    公交车上除了司机,没有一个乘客。

    碎花小鳄在车尾坐下来。

    公交车晃晃悠悠,驶到了清河,上来了几个乘客。其中有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戴着口罩,把脸挡得严严实实,她上车之后坐在了第一排,碎花小鳄连她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她闲闲地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琢磨开了,她会不会是“她”?

    这个女人一直没有回头,她也不朝窗外看,她留给碎花小鳄的始终是个完整的后脑勺。

    进了城,碎花小鳄要下车了。

    她想从前门下去,这样,她就能看看这个女人的眼睛了。

    她刚刚站起来,这个女人好像后脑勺上长着眼睛,她也站了起来,还没等碎花小鳄走过去,她已经下车了。碎花小鳄下车之后,四处寻找她,她的步伐非常快,转眼就走进了地下通道,不见了。

    碎花小鳄把目光收了回来。

    前面不远就是“这地方”酒吧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滑稽,昨天夜里她和汉哥的对话,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想象,汉哥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的心狠狠地酸了,很想为自己哭一场。

    她慢慢掏出手机,想给他发个短信,最后又把手机装了起来。她想试试,万一昨天夜里她和他的魂儿真的在一起了呢。

    她来到酒吧的时候,离八点还差十几分钟。

    她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一个帅帅的服务员走过来,问:“小姐,你需要点什么?”

    她说:“我等人。”

    如果八点汉哥不出现,她就回学校了。她才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喝东西,那多凄凉。

    一个熟悉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了她面前。

    是汉哥!

    他来了!

    碎花小鳄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天哪,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灵魂伴侣?

    汉哥接下来说的话,让她一下清醒了。

    他说:“怎么这么巧!”

    巧合?

    今天,汉哥穿着一件很随意的白背心,一条黑色大裤衩,白运动鞋,根本不像是约会的装束,更像是去健身,正好路过这里。

    碎花小鳄警觉地看了看他的胳膊,并没有被挠伤的痕迹。

    如果说这是巧合,碎花小鳄就更害怕了。近来,她生活中的巧合太多了,比如,那瓶可乐不停地中奖,那张床单总是毁不掉……

    汉哥坐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笑了:“我认错人了?”

    碎花小鳄喃喃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汉哥低声说:“不是约好的吗?”

    碎花小鳄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汉哥挥了挥手,那个帅帅的服务员就跑了过来。汉哥问碎花小鳄:“你喝什么?”

    碎花小鳄回过神来,说:“随便吧。”

    汉哥就点了两杯饮品。

    接着,他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碎花小鳄说:“明白什么?”

    汉哥压低了声音:“灵魂……”

    碎花小鳄想补充另外两个字,却忍住了。

    汉哥见她不说话,又说:“伴侣……”

    碎花小鳄彻底呆了。

    是的,昨夜的对话绝不是碎花小鳄单方的想象,她根本没听过“灵魂伴侣”这个说法,不可能凭空想出来。

    汉哥说:“这种关系很神秘,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现在你肯定明白了。”

    碎花小鳄说:“是,我明白了……”

    汉哥说:“你不喜欢吗?”

    碎花小鳄说:“我有点儿怕。”

    汉哥说:“你怕什么?”

    碎花小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灵魂出窍了?”

    汉哥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碎花小鳄说:“任何一对男女都可以做灵魂伴侣吗?”

    汉哥摇了摇头:“不,他们上辈子是情人,这辈子由于各种人为的原因不能在一起,他们的灵魂才可以相会。”

    碎花小鳄的心中生出了惊喜:“就是说我们前生有缘了?”

    汉哥点了点头:“没错儿。不然,我们的灵魂无法对话。”

    碎花小鳄有些沮丧,这辈子自己为什么迟到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停了一会儿,碎花小鳄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汉哥说:“我遇到过一个高人,他点拨了我。实际上,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的灵魂伴侣,你离开6S店之后,我天天晚上都会想你,那天终于等到你想我了,于是我们的灵魂就相聚了。当然,那也可能是我一个人的想象,直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你,我才彻底肯定了。”

    碎花小鳄有些悲戚地问:“那是不是说,我们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了?”

    汉哥说:“灵魂比身体更长久,不是吗?”

    碎花小鳄想了想,突然说:“你去过我们学校吗?”

    汉哥说:“你知道的,去过两次,因为有你的灵魂呼应我。”

    碎花小鳄说:“我是说,你在现实中去过吗?”

    汉哥说:“去过。”

    碎花小鳄说:“你是不是给我送过一瓶可乐?”

    汉哥说:“没有。”

    碎花小鳄说:“那你有没有给我送过一根棒球棒?”

    汉哥说:“没有。”

    碎花小鳄说:“床单呢?”

    汉哥说:“没有。”

    碎花小鳄非常失望,不再说话了。

    服务生送来了饮品,都是凉的。在这种场合,碎花小鳄最不喜欢热气腾腾的东西了。她有个同学,和一个男孩初次见面,两个人竟然去吃火锅了……那叫一个傻。

    汉哥说:“我只想送给你一辆两轮轿车,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地干,已经快成形了。我专门在车身上设计了一个‘鳄’字,那是你专属的。”

    碎花小鳄被感动了。汉哥只是个汽车经销商,为了送给碎花小鳄一个惊喜,他竟然开始制造汽车了。碎花小鳄多希望那几样莫名其妙的东西也是汉哥送的啊,那样的话,生活中所有的恐怖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浓浓的爱情。

    碎花小鳄的思维突然转了个弯儿,冷不丁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事实上,顿时头晕目眩——她隐约看到汉哥的背后影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影着”是东北的说法,碎花小鳄觉得比“挡着”准确多了,而且更令人害怕。

    是她。

    就是她!

    汉哥肯定有太太,不然,为什么他只能和碎花小鳄做灵魂伴侣?

    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无疑就是他的太太啊!

    碎花小鳄在6S店工作的那些天,汉哥一直带着她四处游玩,店里很多人都眼红。他太太不可能没有耳闻。碎花小鳄离开6S店之后,汉哥天天鬼迷心窍地制造两轮轿车,上面还有个“鳄”字,那是送给谁的,他太太肯定心知肚明。还有,汉哥天天晚上魂不守舍,思念碎花小鳄,他太太不是傻子,肯定有所察觉……

    她对碎花小鳄能不怀恨在心吗?

    她找到了碎花小鳄的学校,藏在暗处,给她送可乐,给她送棒球棒,给她换床单……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她太了解恐怖的原理了,她最终的目的是把情敌吓疯。现在刚刚开始,她的计划肯定长着呢。

    碎花小鳄说:“你……结婚了?”

    汉哥愣了愣,说:“没有。”

    碎花小鳄说:“你生活中有女人吧?”

    汉哥说:“有。”

    碎花小鳄说:“她不年轻了。”

    汉哥说:“你怎么知道?”

    碎花小鳄说:“我猜的。”

    汉哥说:“她是个普通女人,不过很贤淑。她爱我,爱得太深了。虽然我们到现在都没有举行婚礼,但是跟夫妻没什么两样,同居着,也有了亲情。我不能抛弃她,就像不能抛弃自己的母亲和女儿。”

    普通。贤淑。

    碎花小鳄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词。

    汉哥说:“你不高兴了?”

    碎花小鳄说:“要是我们的灵魂相伴久了,互相也有了亲情呢?”

    汉哥愣了愣,没说出话来。

    碎花小鳄笑了笑:“我不会跟她争的,现在我很满足。”

    汉哥也笑了,低声说:“下次,你不要再挠我了,疼。”

    碎花小鳄和汉哥度过了一个幸福的晚上。

    离开“这地方”,那个红色出租车又出现了,194趴在车窗上,笑吟吟地看着碎花小鳄,似乎在问:“坐车吗?”

    碎花小鳄已经不怎么怕他了,只是感觉他很烦人,像个无赖。

    汉哥的车竟然是花的,甲壳虫一样的形状,碎花小鳄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她感到好笑,他自己卖汽车,却开了这么小一辆车,弱爆了。

    汉哥一直把碎花小鳄送到弗林学校门口。停车之后,碎花小鳄说:“今天晚上……你还来吗?”

    汉哥说:“我今天要加班,估计会很晚。你早点睡吧。”

    碎花小鳄有点失落,又说:“我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汉哥说:“你是说像今天这样见面?”

    碎花小鳄说:“我想看到你。”

    汉哥说:“等明天晚上我来的时候,我们再约吧。”

    碎花小鳄点了点头:“那我等你。”

    汉哥朝校门口看了看,没人,他轻轻把碎花小鳄的脑袋搂过来,亲了她一下。这样的接触在冥想中已经有过了,但在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碎花小鳄的身体一下僵住了,她再次闻到了他那股熟悉的雄性气息,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的嘴唇蜻蜓点水般地离开了,说:“拜拜,小鳄。”

    碎花小鳄也低低说了句:“拜拜……”然后赶紧下了车。

    汉哥把车掉个头,开走了。两个尾灯是蜥蜴形状的,半红半绿。碎花小鳄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越来越远。他从车窗伸出手来,一直摇动着。碎花小鳄也举起胳膊挥动起来。

    终于,他拐了弯儿,不见了。

    碎花小鳄慢慢走进校门,心里在想着今夜该怎么度过。

    就算汉哥不来,她也会一个人进入冥想状态,想象他来了,在床上抱着她,陪她说话,轻轻地爱她,狠狠地爱她。

    这样说来,所谓灵魂相聚和她一个人想象有什么区别呢?她怅惘了。

    她说了,她不会跟汉哥生活中的那个女人争什么,其实,她心里想的正好相反。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汉哥拿下。汉哥之所以不愿意抛弃那个女人,完全是出于同情。如果他们生活一辈子,汉哥会很委屈。

    碎花小鳄开始琢磨那个不知姓名的女人了。

    毫无疑问,她是碎花小鳄的敌人,碎花小鳄一定要掂掂她的分量。

    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本身就是一种敌对关系。不过,碎花小鳄觉得,她并没有主动出击,是对方先出手的。虽然到目前为止,对方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伤害,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无比狠毒。

    那个女人是怎么进入弗林学校和她们寝室的呢?

    碎花小鳄想着想着,心突然哆嗦了一下——那个女人并没有来过弗林学校,她只是在冥想中来过,换句话说,她的魂儿来了!

    碎花小鳄和汉哥是前世的情人,今生他们的魂儿可以相会。而那个女人是汉哥生活中的伴侣,她和汉哥肯定也有着某种缘分。可以说,碎花小鳄、汉哥、那个女人,他们的三角关系是天定的,那么,既然汉哥和碎花小鳄的魂儿可以交往,那个女人的魂儿也肯定能掺和进来。

    碎花小鳄害怕了。假如,她和汉哥的魂儿正在一起亲昵的时候,那个女人的魂儿突然闯进来怎么办?

    她一定会大吵大闹,寝室里的人会不会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形体呢?

    接下来碎花小鳄又疑惑了,既然那个女人只是一个魂儿,她怎么可能给碎花小鳄送来真实的可乐,真实的棒球棒,真实的床单?

    比如,碎花小鳄和汉哥在冥想中相会的时候,她挠过他,可是现实中他的胳膊并没有伤痕。

    碎花小鳄想到了一个说法:有人用意念可以移动物体。她一直不相信,认为那是魔术。可是,既然魂儿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而且还可以自由来去,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意念可以移动物体呢?

    难道那些东西都是那个女人的魂儿送来的?不然,为什么那瓶可乐持续中奖?为什么那张床单总是毁不掉?

    那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能做到的,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的。

    那么,出现在凉亭里的长发女人,是那个女人的真身还是她的魂儿呢?

    碎花小鳄想不清楚。不过,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必须要加强灵魂的力量,用来和这个情敌抗衡。

    碎花小鳄还没有回到寝室,校园里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巧啊,又到了熄灯时间。

    风“呼呼”地吹过,路旁的草抖起来,天上的星星抖起来,唯有刻在楼房外墙上的那些名字一动不动。

    碎花小鳄不希望再遇到那个侯先赞,她快步朝寝室跑过去。

    那天,饭饭说她和侯先赞老师很像,晚上碎花小鳄特意照了照镜子,最后她承认饭饭的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侯先赞小眼睛,碎花小鳄也是小眼睛;侯先赞细鼻梁,碎花小鳄也是细鼻梁;侯先赞厚嘴唇,碎花小鳄也是厚嘴唇……最后,她“啪”一下把镜子摔了。

    回到寝室,碎花小鳄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躺下来。

    饭饭和季之末应该还没有睡着,碎花小鳄想等她们睡熟之后,打开电脑,跟父亲聊聊,问问他自己该怎么办。

    碎花小鳄的心思转移到了电脑里的父亲身上,冷不丁想到一个问题:也许,电脑里的“父亲”其实是他的魂儿。爱情关系的魂儿可以交流,亲情关系的魂儿就更应该可以交流了。

    这样想着,碎花小鳄的心里涌上了一阵温暖。她不希望“父亲”仅仅是一个程序。

    翻个身,碎花小鳄又想起了汉哥背后的那个女人。

    今夜,她会来吗?

    风大了,窗户“啪啦啪啦”响起来,听起来真像有人在推。从力道上看,他并不想推开,只是一下下做着推的动作……

    碎花小鳄慢慢爬起来,朝窗外看去。借着昏暗的夜色,能看到外面黑的树,并没有人。怪的是,这时候窗子不响了。

    真巧,她一朝外看风就停了。

    她躺下来,继续听,窗子没有再响。

    她依然感觉窗外站着一个人,屏着呼吸在跟她对峙。

    她的神经就像拉满的弓弦,不可能睡得着。她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这样好像跟外界隔离开了,但是她马上觉得更不安全了,假如窗外的人慢慢爬进来,她根本听不见。

    她又把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枕头有点儿硌。她把手伸进去摸了摸,一下就摸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她一惊——是那根棒球棒!

    它又回来了!

    她就知道,它是扔不掉的!

    她猛然坐起来,喊了声:“饭饭!”

    寝室里太安静了,她的叫声突兀而吓人。饭饭没有回应。

    她又喊了一声:“饭饭!饭饭!”

    季之末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这根棒球棒是谁拿回来的?”

    季之末说:“饭饭。傍晚她跟男生踢球的时候捡回来的。”

    碎花小鳄不说话了,软软地躺下来。

    她再次对这两个室友产生了不信任。凉亭下埋着一具女生的尸体,姓李。饭饭曾在梦里对碎花小鳄说,那个女生叫饭饭。而季之末总是戴着帽子,“季”摘下头上的帽子,也就成了“李”。那么,季之末和饭饭会不会是一个人呢……想到这儿,碎花小鳄的头皮一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