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苏)尼·奥斯特洛夫斯基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天神诀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惊悚乐园娱乐圈最强霸主农女贵娇我的大侠系统奸臣无限之军事基地宠文结局之后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时有人来提我们了。虐待狂史瓦尔科夫斯基走在头里,他是侦缉处长,一条疯狗。他自己不强奸,便让宪兵干,自己一旁取乐。宪兵由监狱至绞架前排成了两道人墙,都拔出大刀。他们肩上都搭着黄绸带,所以都叫他们是‘黄膊子狗’。

    “他们将我们从监狱的院子里推到绞架前,一路用枪托推推撞撞。他们叫我们面对绞架站好,要我们亲眼看难友被绞,再枪毙我们。绞架台用几根粗厚木搭成,很高。绞架上有几根绳子做的绞索。带梯子的小平台下是根立刻便可抽去的木桩。人头乱动,我们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所有人注视着我们,我们可以认出各自的亲人。

    “稍远的台阶上则聚着一帮手拿望远镜的波兰小贵族,一些军官挤在其中。他们是欣赏我们是如何被处死的。

    “脚下雪很软,树木像撒上了棉絮,整个林子一片白茫茫;雪花跳着舞慢慢飘荡,在我们火热的脸上融化。平台上也有层雪。我们几乎光着身子,但没人感到冷。斯杰潘诺夫甚至没觉得自己脚上只穿着袜子。

    “军事检察官与高级军官们都立在绞架旁。最终把瓦莉娅与另两个判绞刑的同志押出了监狱。他们三个挽着胳膊,瓦莉娅在中间。她已无力行走,而靠那个同志搀扶。不过她还记得死要死得正气凛然这句话,还是想尽力自己来走。她没有大衣,只穿着一件绒衣。

    “侦缉处长显然看不惯他们挽臂而行,推了他们一下,瓦莉娅说了句什么,一个骑马宪兵便一扬马鞭,朝她脸上狠狠抽去。

    “这时人群中有个女人一声惨叫,她不顾一切挣扎过警戒线,冲至三人面前。但宪兵将她抓住后拖走了。大概她是瓦莉娅的母亲。瓦莉娅走近绞架时竟唱起歌来。我听到的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慷慨激昂地歌唱,这是《华沙工人歌》,那两个也随着一同唱,歌声如此响亮。宪兵便用鞭子抽他们。这些禽兽用鞭子不断抽打我们的同志,但他们似乎没有了感觉。宪兵将他们打倒,拖口袋般拖至绞架上,草草念完判决书,用索套套上他们的脖子。这时我们高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他们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扑来,我看到一名匪兵用枪托将支着平台的木桩击倒,我们的三名同志便被吊了起来……

    “我们都准备挨子弹。他们再读判决书,说将军大人开恩,把我们当中九个人的死刑改成二十年苦刑,但其余十七人还是被枪毙了!”

    说到此时,萨木伊尔扯开衬衣领子,好像那儿勒住了他使他不能喘过气来。

    “三位同志的尸体被敌人日夜看守着整整吊了三天。后来我们监狱里又送来几名犯人。据他们讲,到白天时,托博利金同志的绞索断了,因为他最重,他们才将另两具尸体解下就地给埋了。

    “但绞架一直竖在原处,我们被押到这儿时看到绞索还在半空中等着所牺牲者。”

    萨木伊尔不再吱声,目光呆滞地凝视远方。保尔都没意识到他已讲完了。保尔在眼前看见了三具面容可怕,脑袋垂在一边,在绞架上无声地摆动着的尸体。

    街上传来了震耳的集合号声,惊醒了保尔。他用极低的声音说:“萨木伊尔,咱们到外面去吧!”

    骑兵们压着波兰俘虏,沿大街走过。团政委在每月记事本上写下一道命令,他站在监狱大门的旁边。

    “给,安季波夫同志。”他把纸条交给了矮壮的骑兵连长。“派上一个班将俘虏全部押送到新沃伦斯基城。给受伤的包扎,用大车也运往那个方向。送到离城二十里就让他们滚吧。咱们没空管他们。注意,绝不可打骂俘虏。”

    保尔骑上战马,回头对萨木伊尔讲:“听见了没?他们绞死咱们的同志,咱们却要把他们送回自己人那儿,还不能打骂,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团长回头盯了他一眼。保尔听到团长在自言自语,但口气很严厉:“虐待俘虏要枪毙的,我们又不是白军。”

    保尔骑马离开监狱大门的时候,想起了全团宣读过的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

    工农国家热爱自己的红军。国家以红军自豪。红旗决不可以被任何一个污点沾染上。

    “决不可沾染上任何一个污点。”保尔自语道。

    正是在骑兵第四师拿下了托米尔的时候,高利科夫同志率领的第七步兵师第十二旅,也过了第聂伯河。

    第二十五步兵师和巴史基尔骑兵旅合成一支队伍,穿过了第聂伯河前往伊尔河车站,切断了基辅和科罗斯坚的铁道路线。而这儿是波兰白军逃跑的惟一道路。舍佩托夫卡共青团组织中一名团员米石卡·列史丘科夫,在渡河时牺牲了。

    大家当时都正跑步在悬晃的浮桥上,忽然一颗炮弹从山后飞来,在头顶上呼啸而过,落入水中后炸开了。正在这一瞬间,米石卡却突然跌到桥下的小船上。河水将其淹没,再没浮上来,只有黄头发、戴着掉了檐的破军帽的战友亚基缅柯看见了。他惊呼着:“哎呀,糟啦,米石卡掉下去了,没有影子了,该怎么办?”他停下脚步,惊讶看着乌黑的河水,但后边的人撞着他,推着他说:“傻瓜,还不往前跑,站在这儿张着嘴干什么?”

    几个兄弟部队已到了对岸,他们已落后了一截,这时顾不上找一名战士了。

    米石卡牺牲的消息,谢廖沙是白天才晓得的。这一仗占领了布恰车站,向基辅方向展开了攻势。波兰白军则试图向科罗斯坚突围,被谢廖沙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

    亚基缅柯卧倒在谢廖沙身旁。他停止了射击,使劲拉开发烫的枪机,然后朝谢廖沙扭过脸说:“步枪也得歇歇,烫得不行啦!”

    在震耳的枪炮声中,谢廖沙还听清了亚基缅柯随口告诉他的话:“你的那个老乡刚才在第聂伯河里淹死了。我没有看清他如何掉进水的。”说完他伸手摸了下枪机,从子弹节中取出一个弹夹,认真压进弹仓。

    第十一师攻打别尔季切夫时在城里遇到了波兰白军的负隅顽抗。

    大街上,敌人用密集的子弹阻止红军骑兵前行。但城市还是被红军占领了。白军被击得溃不成军,四散而去。车站内一列列军车被截获了。而最可怕的是,波兰白军的军火库爆炸了。他们基地的百万发炮弹也一下子全给炸了。全城玻璃都震得粉碎,房屋如纸糊一般在爆炸声中左右摇晃。

    红军在攻下托米尔与别尔季切夫后,波兰白军已是腹背受敌,只有放弃基辅后分两路仓惶逃离,以图冲破钢环般的包围。

    在这些激战的日子里,保尔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保尔已全部溶化在集体里了。和每一个战士一样,已经忘了“我”字,脑中只有“我们”:我们团、我们旅。

    战事的迅猛发展如狂风骤雨,捷报频传。

    布琼尼的骑兵怀着胜利的喜悦,不停地猛攻新沃伦斯基城。这儿已是敌军后方的心脏了。

    他们如巨浪般冲上又退回,再冲上,口中喊着:“冲啊!”

    但无论是铁丝网还是卫戍部队的顽抗,都不能挽回败局。6月27日凌晨,骑兵们渡过了斯鲁奇河,冲进新沃伦斯基城,又朝科列茨镇追击。这同时,亚基尔的四十五师在新米罗波到旁渡过斯鲁奇河,科托夫斯基骑兵旅也扑向柳巴尔镇。

    骑兵第一集团军的无线电台接到命令,是战线司令要他们大举进攻,去拿下罗夫诺。

    这天,旅长派保尔到车站边的铁路列车上送公文,在那儿他惊奇地遇见了一个人。战马上了路基,到一辆灰色车厢跟前,保尔勒住马。铁甲列车很威风地停在那里,藏于炮塔中的大炮只露出黑洞洞的炮口。而列车车旁有几个满耳油污的人正在揭一块保护车轮的沉重钢甲。

    “请问铁甲列车指挥员在哪里?”保尔问一个穿皮上衣,手中提桶水的战士。

    “就在那边。”这战士将手指向火车头那边。

    保尔便跑到火车头前又问:“请问哪一位是指挥员?”

    一个满脸麻子,全身皮衣的人说:“我就是。”

    保尔把口袋里的公文掏出来交给了他:“这个是旅长的命令,请你在公文袋上签个字。”

    指挥员便将公文袋放在膝盖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火车头中间那个车轮旁,有个人正提着油壶干活儿,保尔看到他那宽阔的后背和露在口袋外的手枪。

    “好了,给你吧!”指挥员将公文还给了保尔。

    保尔正想骑马离开,那个在火车旁干活儿的人忽然站直后转过身来。保尔看到这张脸,一下子飞下了马:“哥哥,阿尔焦姆,是你?”

    这个浑身油污的火车司机立刻放下了油壶,像大熊般抱紧这个年轻的红军弟弟。

    “原来是你,保尔,真的是你!”阿尔焦姆这样叫道,他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铁甲列车指挥员也以惊喜的目光看着这个场面。车上的炮兵战士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瞧,兄弟们又相见了。”

    在8月19号的一次利沃夫地区的战斗当中,保尔的那只军帽被子弹打飞了。他将马停住,但他前方的几个骑兵连都已经将波军的防线冲破了。他看到杰米多夫从低处的灌木丛当中急驰而出,冲到河岸边,一路上高声喊着:“师长牺牲了,师长牺牲了!”

    保尔不禁哆嗦了一下。列图诺夫是他们勇敢的师长,是一个无所畏惧的英勇的军人,他竟然牺牲了!保尔一下子怒发冲冠,简直要疯了一般,便又用力地拍打着身下这匹已很疲惫了,嘴上已沾了血的战马,向那群战斗最激烈的人群当中冲了过去。“砍死你们这些混蛋,砍死!砍死你们这帮华沙的贵族们!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师长!”他瞪大了愤怒的眼睛,挥舞着马刀,劈向一个身着绿军装的人。

    全连的战士们一个个都满腔烈火,发誓为师长报仇,他们把整整一排的波兰军全部砍了。他们将逃兵追击到了一片开阔地之内。而正在此时,波军用大炮向他们轰了起来。在保尔的眼前,有一团绿色的东西闪烁了一下,耳朵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轰炸的铁片伤着了他的头部。一刹那中,他觉得天旋地转,晕了过去。保尔从马身上翻了下来,一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只觉得四周一片黑乎乎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