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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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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你有你的打算,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冯谦点点头,说实在的,他对于陆准的说法也是十分的认同。与其找不知根不知底的人,还要麻烦的灭口,还真的就是莫不如找一群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样的话,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前千户所的那些土耗子,也确实是适合干这种事情。与其让他们把精力浪费在不需要的地方,倒莫不如让他们英雄有用武之地,“说说下一个事情吧,其实我觉得,这事情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宋占高来找你,旁敲侧击的,无非是问之后他职权的事情,你看呢?该分给他一块儿,还是干脆让他歇着?”

    孝陵卫的两个指挥同知,原本是宋占高和姓叶的,这一次姓叶的糟了无妄之灾,宋占高自然是如同惊弓之鸟。当然,他也明白,他既然在陆准往上踩的这一步没有被当作绊脚石踢开,那就算是运气好的,陆准现在是得偿所愿升了半级,日后瞄着的就只有指挥使的位子了。他素来就是个闲人,不惹什么事端,陆准多半也不会主动去搭理他。

    但有些事情,心里明白是心里明白,说出口来却能让自己更加放心一些。所以,宋占高才有了今日登门造访的事情。

    可惜的是,陆准并不在家。

    宋占高是既没有见到正主儿,也没有能拿到一个确实的保证,所以他心里不踏实,注定还要来第二次的。而如果第二次还拿不到这个保证的话,那他心里就难免要犯犯嘀咕了。第一次可以解释为是陆准恰巧有事出去,第二次是不是就意味着陆准在躲着他了?

    这样没有必要的胡思乱想实在是很误事的,所以,冯谦要趁着陆准在的时候,跟他统一一下决断。到底是继续闲置,还是启用这个人,都要陆准最后拿主意才行。

    只不过,陆准打心眼儿里,对宋占高这件事情就压根儿不上心。他也懒得去想如何安置,反倒又把皮球给踢了回去,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冯谦指指自己,摇头道,“我要是能拿主意,还用等你回来嘛?就是拿不定主意,才必须要等你来做这个主!我说,陆准啊,你可别小看这个人啊!他是世袭的指挥同知,这么多年来,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是没什么存在感。但你要是真把他这么想可就错了!来,我找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来,你自己看看。”

    陆准被冯谦说得没法再置身事外,只得结果他递来的一沓纸,不明所以的看了起来。但在翻了两页之后,他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家伙……敛财倒是把好耙子!”陆准只能如此评价。

    一个没有实权的指挥同知,竟然能给自己攒下这么大的一份儿家业,也是不容易了。家里头光小妾就养了六个,一大家子的人吃他那点儿俸禄,还有的是富余。说他能捞钱都是往好听了说,要是按照陆准的说法,那整个儿就一蛀虫啊!但凡能碰着的地方,都得让他剐下几层银子来。

    一想到宋占高那副样子,再联系起手里的这些白纸黑字记载的事情,陆准就觉得怎么想就怎么不对劲儿。早知道这样,他顶掉姓叶的干嘛?干脆把这姓宋的顶掉,还少了个蠹虫!

    看出他心里不高兴了,冯谦反而笑道:“怎么样?这回可以做决断了吧?如果你非要我给你个建议的话,我倒是希望你能让他继续就这么闲着。左右现在是你当权了!老爷子当时是强弩之末,没有那个精力管他了。他糊弄的了老爷子,糊弄得了萧赞,难不成还能糊弄得了你?我看啊,不过分的话,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算了。蠹虫又能怎么样?大明的蠹虫多了,全杀了不现实,还是忍一时,图一世。等将来动得了他了,你再动也不迟。”

    “不对。”陆准仿佛一眼就能看清楚冯谦到底在想什么似的,神秘兮兮的摇头道,“不对!你啊,你想的不是这个!你是觉得,我现在刚刚升任指挥同知,如果跟他杠上,那叫个得不偿失!毕竟他也是指挥同知,不是我的下属,我要真想把他怎么样,还真是件麻烦事情。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是这么个想法,是也不是?”

    冯谦被他看穿了心思,却也懒得遮掩,坦然的点头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如果非要挑明了说,那咱们就挑明了说。你起码现在还没有能力真的把他怎么样,凭空的树立起一个对手来,我觉得这不值当,也没有必要。当然,最终如何决断,还要你自己拿主意。我只是给你个建议,听不听,完全由你。”

    “你要真这么说的话,那我还就不同意了!”陆准不喜欢知难而退这句话,尤其是在冯谦坦言现在的陆准拿人家没办法的时候,陆准就更不乐意了。知难而退不是他的秉性,不管是多难啃的骨头,他也总要啃两下,试一试牙口的,“你说的,我全都认同。是,我的确是现在拿他没办法,他要贪,他要划拉钱,我也不能直接去剁了他的爪子。但是,就这么放任,我不愿意!这样,下次他再来的时候,我如果不在,你就跟他说,就说是我的意思。孝陵卫指挥使现在已经被我架空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萧赞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谁要是愿意去捧他鸡尾巴,我也不干涉,但那就是跟我陆准对着干,别怪我对他不客气!但要是站在我这边儿呢,也不是喊两嗓子口号就可以。这样,不仅是他,孝陵卫除了两个指挥同知之外,不是还有四个指挥佥事吗?连上那个替补我原先的位子的,给他们活儿干!干多大的事情,就拿多少银子。贪钱,可以。但我的银子,不是白拿的。”

    “你这话……”冯谦皱了皱眉头道,“朝廷似乎是要从其他的卫所调一个人进来做指挥佥事,填补你空出来的位子。宋占高,你给他分配职务,这个你如果决定了的话,我不反对。但那个新来的,你确定也要给实权?就不观察观察吗?”

    冯谦说的问题当然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孝陵卫是个很封闭的卫所,经营这么多代了,对于外来的人士有天生的排斥。如果新来了个心不跟孝陵卫往一处使的人,那势必会有麻烦。这个麻烦就有很多情况了,但终究都是麻烦。这样的人,把他闲置在那里,总还要留一只眼睛盯着的,怎么能贸然给他事情做?那不是给他挑起事端的机会吗?

    但冯谦说的问题,陆准却并不看重。

    “你啊,疑心太重了。”陆准如是说道,“古人不是说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要用,那就放心大胆的用。再说了,宋占高知根知底,我用他的时候,要不要防他一手?是不是新来的有区别吗?如果说有区别,那区别就是我派了人盯着宋占高还不够!我得防着他把我的人也给买通了。他是根基深,新来的呢?没根基。他除了靠我,还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了,那一条鱼,还真能翻出天大的浪来?就这么定了,新来的那个,无论是谁,让他以后负责拜谒皇陵的事务。”

    “拜谒皇陵?”冯谦的脸色有些古怪。

    “对,以后有大人拜谒皇陵,或者是大祭的时候,都让他全权安排。”陆准如是说道,“这是咱们孝陵卫对外最重要的事情,孝陵卫什么样子,展示在别人眼前,那就是谒陵的那个时候!我说,冯谦啊,你啊,你也不想想,人家大老远的,被调到孝陵卫来。一来就被架空了,这说明什么?这孝陵卫还是不是大明的孝陵卫了?所以啊,咱们就得让人家看见,只要是朝廷的安排,孝陵卫是无条件遵从的。给他个露脸的活儿干,有的是在那些大人们面前表现的机会,不算亏待了他。”

    “嗯,行,你有你的道理。”冯谦此时只能点头表示认同了,但随即,他的话头就又转回了宋占高身上,“谒陵的事宜你交给新来的那位,我不反对。那你说说吧,你对宋占高有什么安排?他毕竟也是指挥同知,职权安排的小了怕是不合适。既然要给,肯定要给个像样的。”

    “像样的?什么像样的?难不成,我让他给我练兵去?他也得会啊!”陆准撇撇嘴道,“这样,给他安排个清闲的肥差。从今往后,孝陵卫的屯田事务我就交给他了,反正每年交上来的粮食是有定数的,不能比朝廷规定的少。多了,多了多少,多了的哪儿去了,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要是少了,我就找他的麻烦!”

    “你这……”冯谦听罢,真是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想法,“陆准,你就不怕他把你的人往死里用?你想练兵,他可想捞银子呢!为了多种出粮食来,他可不一定怎么使唤那些人。”

    “谁说我要给他人了?”陆准挑眉道,“人,我一个都没有。孝陵卫的兵,打今儿起,不种地了。五千多人,到现在就剩下一千多,还种地?都去种地,我还哪有兵了?”

    “嘿,你这可是违反祖制的!”冯谦警告道,“这天下虽然是卫所崩坏,但还没有哪个卫所敢说自己的兵不去屯田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急什么?急什么?听我说啊!”陆准说着,压低声音,探过了脑袋,“我听说,北面发了大水,兵灾频仍啊,流民不少吧?南都城里,为这个头疼死了。”

    “你不会是打流民的主意吧?”冯谦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陆准却满不在乎,“不会是?什么叫不会是?为什么不是?就是!水灾一发,多少流民涌进南都城,你不是不知道!咱们是卫所,上的是军籍。就算孝陵卫等闲不是用来打仗的,可军籍这个东西,是朝廷储备着,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征调的。除去军籍当然困难,但要是想让谁上军籍,那就没那么困难了。更何况,都成了流民了,居无定所,衣食无着,还惦记着原本的户籍干什么?只要肯来,给他们吃饱喝足,专门给老子种地。至于户籍,就用咱们黄册上那些空出来的户,把他们填补进去。”

    “你胆子还真大……”冯谦不禁摇头,“你还真不怕有人去告发你!”

    “告发我?告发我什么?”陆准摆出一脸无赖相,摊手道,“难不成,他们的卫所都有那么多逃籍的人,就不是错。我孝陵卫没有逃籍的人,那还叫错了?再说了,这也不能怪我啊!孝陵卫早就没兵了!逃跑的逃跑,绝户的绝户,那军籍空着也是空着,咱利用起来有什么错?又不是什么官儿,都是些大头兵。多一个少一个,有人在意吗?”

    “行!你行!你真行!”冯谦挑起大拇指,言不由衷的赞叹道,“我现在是越来越后悔跟你搅和在一块儿了,你就是个疯子!我还告诉你,一旦你这个事情漏了陷,朝廷追查下来,你是难逃一死,你们家也得跟着你完蛋!自古以来,聚众这俩字儿后面,紧跟着就是造反!这道理你懂是不懂?”

    “懂!可我还知道富贵险中求呢!”陆准反驳道,“孝陵卫在册是五千六百个兵丁,就按这个数目的一半填补。我怎么聚众了?本来就该有这么多人!再说了,逃籍要是让别人抓住,那他们也难逃一死!怎么说得就好像这世上就我一个人该死似的!我知道,外地的口音不好隐瞒,那就让他们学!学会之前,谁也不许在家门以外的地方说话!冯谦,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世事多艰,你就担待点儿吧。”

    陆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冯谦还能说什么?怪就怪在他不该提起宋占高的事情,否则,陆准这疯子八成也没这么胆大的事情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