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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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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见浴间里响起了悉悉嗦嗦的衣物摩擦音,片刻之后,哗哗的水声便传了出来。

    一切都自然得很,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你确定不用帮忙?”楚斯问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水声太大有所遮掩,萨厄·杨没太听得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先洗吧。”楚斯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有什么问题叫我。”

    “我能有什么问题。”萨厄·杨似乎是嗤笑了一声。

    “行吧。”

    楚斯在卧室里头转了一圈,卡洛斯·布莱克的审美令人不敢恭维,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审美这种东西。

    就像他那粗犷的外形一样,这人偏好体积大且轮廓潦草的东西,色彩混乱线条拥挤,

    但是这些也就算了,偏偏还夹杂着一些粉白粉蓝粉红的玩意儿,跟卡洛斯布莱克那样等流浪者之王放在一起,着实有着严重的违和感。

    除了闭嘴惊艳,简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楚斯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那张粉色还带着兔子图案的大床,又看了一眼仿佛被坐塌了一般的沙发,在瞎与更瞎之中二选一,还是坐到了扶手沙发里。

    老实说,他也不太习惯带着一身的伤痕和斑斑血迹去睡别人的床。

    沙发旁边的圆几上倒扣着一个电子相框,边缘有明显的磨痕,看得出来经常被人拿在手里。

    楚斯扫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将它拿起来,就收回了目光。

    他对别人的私事向来没有什么探究欲,不过这相框里究竟是什么内容,他也能猜得出一二。

    毕竟曾经号称流浪者之王的卡洛斯·布莱克太有名了,就连几乎没跟他打过交道的楚斯都知道他有妻有女,一度过着人生圆满的日子,只是没能享受多少年就被白银之城打回为孤家寡人。

    那些年卡洛斯·布莱克硬是把自己活成了杀神,带着他那帮同样成为孤家寡人的兄弟们跟白银之城较了几十年的劲,直到近十多年才突然转变,不再硬碰硬了。

    可见时间确实是个神奇的东西。

    楚斯窝在沙发里,手肘搁在扶手上,松松地支着头。

    他在浴间的水声中闭上眼睛,后肩火辣辣的灼烧感使他始终保留有一丝意识,没法真正入睡。

    先前在公寓区里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帧帧动态影像,顺序凌乱地在他脑中闪过,以至于他甚至分不清是自己在有意识地回想,还是浅层的梦境。

    突然拉开门出现在眼前的蒋期,黑色封皮的文档袋,还有在奔跑中笑着回头的萨厄·杨……

    楚斯支着头的手指一动,重新睁开了眼。

    他眯着双眸朝墙上的太空分区计时器看了眼,距离他之前闭上眼睛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了,浴室的水声居然还没停?!

    楚斯愣了一下,皱着眉叫了一声:“萨厄·杨?”

    浴间里水声依然没停,但也没有任何回音。

    楚斯蹙起眉,起身大步朝那边走去,“萨厄?”

    “在呢,怎么了?”低沉沉的声音穿过水声传来,模糊中透着熟悉的懒散。

    “……”楚斯步子一刹,停在了门口,“一个半小时了,你究竟是洗澡还是打算把自己给煮成汤?”

    “是啊,回头分你一碗怎么样?”萨厄·杨的声音依然懒懒的,似乎不想费力气,但带着一丝笑意。

    “你究竟在干什么在里面呆这么久?”楚斯重重地敲了两下门。

    “干点不太要脸的事,你确定要我开门么?”萨厄·杨道。

    楚斯:“……”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动作,狐疑道:“你是不是……”

    略微沉吟了片刻,楚斯果断走回到浴间门前,“你那些伤愈合了没?”

    萨厄·杨漫不经心地拖着调子,“还用问么,当然好了,说出来你也许不信,伤口已经小得跟蚊子嘴一样了,再过一会——”

    他话还没说完,楚斯直接跳过了敲门的步骤,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了门。

    砰——

    磨砂的玻璃门重重撞在墙上,智能地停驻在那里,没有反弹回来。

    浴间里浓重的水汽扑了楚斯一脸,又在转瞬间散开,萨厄·杨的身影便清晰起来——

    他正站在镜子前,两手撑着黑色台面,浴巾松松垮垮地围在腰间。

    他大概认准了自己找的借口能把楚斯挡在外面,所以没想到门会突然被打开,转脸看向门口时,蹙着的眉头还没松开。

    楚斯目光从浴巾上一扫而过,最终停在了腰侧。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肋骨处一直延伸向下,和清晰的人鱼线一起没进浴巾里。

    “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这辈子头一回见识这么小的蚊子嘴。”楚斯冷冷地嘲讽道。

    萨厄·杨:“……”

    “手臂。”楚斯硬邦邦地蹦出两个字。

    萨厄·杨抬了抬完好的那个。

    楚斯看着他没说话,他啧了一声,最终还是乖乖转身露出了另一条——

    这条伤口更为触目惊心,从肩膀一路直贯手背,如果放在平常人身上,这条手臂大概就废了。

    楚斯一言不发地走进去,一巴掌拍关掉淋浴,用来掩饰的水声戛然而止。他冷着脸转头便道:“萨厄·杨,你长脑袋除了显高还有别的用么?豁着两条这么长的伤口在水里蹲了一个半小时,你怎么不干脆种在这里?”

    萨厄·杨:“……”

    “走得动么?扛还是拖选一个。”楚斯依然冷着脸。

    萨厄·杨极为罕见地吃了瘪,居然没有顶回来,也没有胡开玩笑把这话题拉过去。

    他看着楚斯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口,站直身体走出了浴间……

    显得非常……听话。

    “听话”这种形容词和萨厄·杨放在一起,大概是百年难得一见。

    整个卧室陷入了一种非常莫名的氛围里——脚步声、坐进沙发里的布料摩擦声,医疗箱开关的咔嗒声混杂在一起,明明有很多细碎的声音,却让人觉得安静得过分。

    因为楚斯一直面无表情,沉默着盯着萨厄·杨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把医疗箱扔在手边,沉默着在注射器上调整剂量。

    他抽好药剂,一巴掌把萨厄·杨没受伤的手拍开,蹙着眉弯下腰。

    萨厄·杨手臂的伤口边缘已经泛了白,肿得很明显。楚斯一手在旁边的皮肤上轻轻按压了两下,调整了一下位置,便要将针送进去。

    “长官,你在生气。”萨厄·杨突然开口。

    楚斯手里的针尖一顿,撩起眼道:“你闭嘴。”说完他便把针扎了进去。

    这条手臂的伤太长,他一点点沿着边缘均匀地注射着药剂,脸色很冷,动作却很轻。

    萨厄·杨突然笑了一下,没发出声音,但嘴角却弯得很明显。

    “要不我干脆先沿着你的嘴巴来一圈吧。”楚斯握着注射器凉丝丝地道。

    萨厄·杨挑了挑眉:“我刚才没说话。”

    楚斯:“你笑什么?”

    “笑也不行?”

    楚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萨厄·杨用闲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行吧,那不笑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半睁着,似乎是一如既往的懒散,但是隐约透着一丝疲惫和困倦。

    楚斯目光落在他眉眼间,又低头把剩下半边伤口处理完。

    光是一条手臂就用掉了两管药剂,他又打开了第三管,一边等注射器自动抽取精确剂量,一边抬手碰了碰萨厄·杨的额头。

    触手很烫,是在发烧。

    “正常反应而已。”萨厄·杨道,他用了药剂的胳膊已经开始发红发烫,垂晾在沙发扶手边,不太方便动。

    注射器很快抽好了药剂,楚斯按压的手指移到了萨厄·杨的腰间,顺着肋骨的伤口,一针一针耐心地往下移。

    “你能不能别动?”楚斯道。

    萨厄·杨垂着眼“噢”了一声,片刻之后,他又突然道:“长官,直接扎针吧,手指就别按了。”

    楚斯头也不抬,冷哼了一声:“我不按着,你动一下,针断一根,一圈下来医疗箱里储备的针都不够用,你就这么想变刺猬?”

    伤口已经处理了大半,还有一点儿尾巴掩在浴巾下。

    “行吧,那你继续,我倒是无所谓。”他说话的声音很沉,带着明显的颗粒感从楚斯耳边滚过。

    楚斯碰到浴巾边缘的手指一顿。

    伤口旁边的皮肤很烫,尽管知道那是药剂作用的结果,但还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另一种反应。

    楚斯手指压在萨厄·杨人鱼线侧边,因为肌肉有些紧绷的缘故,触感有些硬。

    萨厄·杨单手撑着沙发,上身前倾了一些,突然低头靠过来。

    楚斯眼睛眯了一下,微微偏开头。萨厄·杨的呼吸就打在他脖颈上,“长官,很多年前被打断的那件事,我能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