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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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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恭黯然道:“本想前来为蒲国公效力,没想到成了拖累,当真是对不住。”

    “不必自责。”李密又道:“本公已派人调查此事,假以时日,必将给二位一个交代。”

    说这话时,吕仲明忍不住朝翟让一瞥,恰好翟让这个时候也在看他,二人目光对上,又马上各自不自然地移开。吕仲明心下转过不少计策,但既然尉迟恭说了,凡事交给他来解决,不必操心,便不多过问。

    当天尉迟恭知道他们必定还有话商量,便与吕仲明告辞,又道若有军事吩咐,随时可朝他下令,虽然眼睛看不见,腿上又行动不便,但指挥战斗,也是可以的。

    尉迟恭这么一说,反而没人能埋怨什么。

    “出去走走?”尉迟恭道。

    吕仲明一大堆麻烦事,尉迟恭的眼睛还没好,善无畏也推不倒,瓦岗军里虎视眈眈,正没主意时,尉迟恭又道:“带你出去逛逛,四周看看罢。”

    “你又看不到。”吕仲明乐了。

    “带你去看。”尉迟恭答道:“我看不见,总不能让你一直陪我待房里,气闷,走罢。”

    于是当天下午,吕仲明便与尉迟恭骑马出去,这次吕仲明骑前头,尉迟恭坐在他身后,外头阳光灿烂,吕仲明却心事重重,回头一看,见尉迟恭搂着自己的腰,低下头,把侧脸贴在他脖侧。蒙着黑布的俊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你怎么总是这么一副很镇定的样子。”吕仲明道。

    “身处险境,你又磨磨唧唧定不下神。”尉迟恭随口道:“不镇定点能行吗?难道你要我成天唉声叹气,烦一些帮不上忙的事?”

    吕仲明忽然觉得尉迟恭挺强的。不是武力,也非智谋,虽然这壮汉打架了得,策略也几乎无懈可击。但有一点是吕仲明十分钦佩的,就是他总是很有安全感。那种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泰然。仿佛什么事情,到了他手里,都会变成至于他主控之下。

    包括昨天晚上在床上的时候……今天晚上要试试那个吗?吕仲明隐约又有点期待,那个的时候会怎么样?他说绝对不会弄疼自己,难道他会什么功夫,可以把那里缩小吗?

    “想什么呢,形容一下周围的环境。”尉迟恭吩咐道。

    吕仲明便给他描述整个洛口仓城,包括街道,民居,百姓,洛口仓乃是中原第一仓,一年前李密打败了张须陀,直接进军洛口,夺取了隋朝最大的粮食根据地。这里的存粮足够整个天下吃上足足十年。

    “但是粮仓前都有重兵把守。”吕仲明道。

    尉迟恭评价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他们的粮食上。”

    吕仲明不禁动容,笑了起来。

    “怎么?”尉迟恭问。

    “去年在张须陀手下时。”吕仲明道:“我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他也觉得瓦岗不会胜,并非根据历史来判断,而是坐拥这么大的粮食根据地,又没有相应的政策,只会让己方陷入歧途。

    “城外情况如何?”尉迟恭听到了什么,吕仲明答道:“全是逃亡的百姓,目测有二十万人。”

    那景象极其壮观,二十万人围在洛口仓外,黑压压的铺满了整个平原,为的便是求一口饭吃。然而瓦岗的军队无情地拦住了百姓的去路,不愿开仓赈济。

    人头攒动,流民哭泣的哭泣,高喊的高喊,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尉迟恭便道:“走罢,回去的路上顺便买点酒,买点小菜。”

    调查了全城,吕仲明发现洛口的情况不容乐观,李密虽然声势如日中天,己方的政权却存在诸多隐患。回到房中后,尉迟恭又起来,拖着伤腿,去翻东西。

    “我来。”吕仲明忙道:“要找什么?”

    “大匣子里第四个小箱子,有一个布包。”尉迟恭坐在箱子旁,打开布包,吕仲明接过,打开一看,是数枚夜明珠。

    尉迟恭道:“你去给程知节送个信,就说我想找他喝杯酒。”

    吕仲明总觉得刚来第一天,就明目张胆地挖别人墙角多有不妥,且尉迟恭第一个挖的居然是程知节……是根据什么判断出来的?

    “不相信我?”尉迟恭问。

    “没有。”吕仲明答道。他知道尉迟恭这么做,必有这么做的道理,尉迟恭又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唇,说:“去罢。”

    吕仲明心里一阵荡漾,穿过回廊时,发现自己赫然有点离不开他了,被亲吻的感觉仿佛会让人上瘾,每次温暖的唇触碰,莫名地令人心里觉得很舒服。

    送完信回来,尉迟恭便坐在案前思考,末了吩咐道:“摆酒罢。”

    “能不能……”吕仲明道:“再亲我下?”

    尉迟恭:“?”

    吕仲明有点喜欢嘴唇碰触的感觉了,但不喜欢被舌头伸过来搅来搅去的,只是彼此亲一个,比起抱着腻歪要好得多。

    尉迟恭一本正经道:“先办正事,待会再亲,办完正事你要怎么亲都陪你亲。”

    吕仲明:“……”

    吕仲明只好斟酒,思考,他的注意点完全不在瓦岗军上,而是在善无畏身上。其实生死是什么,他是半点也不关心的,毕竟自己好好的活着,且离死感觉还远得很,但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无法去说服对方,当然也打不败他,就算来横的,对方也不会心服口服。

    心中一旦存疑,就无法获胜。这是他爹教的,吕仲明发现自己在金鳌岛还是学得太少了,至少从来没有交流过这些。

    要如何在道理上以压倒性的优势解决掉善无畏呢?

    吕仲明心中正充满问号时,程知节来了。

    “眼睛怎么样了。”程知节带了一包猪耳朵,吕仲明便接过,尉迟恭道:“有劳挂心,过几天便能好了。”

    程知节坐定,打量吕仲明,又瞥尉迟恭一眼,似在猜测他为何突然找自己来喝酒。

    尉迟恭道:“这件东西,是唐王赏予敬德的,敬德特将其赠予知节兄,为答谢兄弟不杀之恩。”

    一语出,吕仲明与程知节都是大惊,吕仲明没想到尉迟恭就这样把话给挑明了,实在是非常危险,那天偷袭他们的人里难不成就有程知节?尉迟恭武学修为甚高,说不定认出了埋伏在暗杀队里的程知节,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程知节端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酒水竟然洒了些许出来,许久后镇定下来,肃容道:“尉迟兄好眼力,怎么认出来的?”

    尉迟恭蒙着黑布,说:“那夜我听你下令,你说了一声‘杀’。”

    吕仲明暗道尉迟恭实在太厉害了,简直就是诛人诛心。程知节道:“废话少说,今天叫我过来,想必不是与我闲聊的。”

    “喝罢。”尉迟恭道:“我尉迟敬德还不至于做这等在酒中下毒的事。”

    说毕尉迟恭喝了口酒,将自己喝过的杯放到程知节面前,又摸索着拿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程知节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吕仲明给二人上酒,程知节笑笑,拿着那夜明珠,不说话,遗憾摇头。

    尉迟恭道:“回去我不会告知唐王,更不会朝任何人提起此事,一言九鼎,知节大可放心。便当是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程知节望向尉迟恭时,表情已有不同,点头道:“尉迟兄是条汉子。”

    “但我有一言相询。”尉迟恭又道:“究竟是谁让你来杀我们,盼知节明白告知,不必再瞒,以翟让为人,能撑起这么一份基业,不是做这种事的人。”

    程知节默不作声,尉迟恭已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抿了口酒,笑笑道:“果然是李密想嫁祸给翟让。”

    吕仲明:“!!!”

    程知节终于道:“尉迟兄废了一对招子,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楚。”

    尉迟恭却释然一笑道:“善无畏大师为我看过伤,连他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可见毒药并非出自翟让之手。”

    “瓦岗能这么做的,只有李密了。”尉迟恭淡淡道:“只是我想不通,李密为什么要下手。”

    “王伯当送信过来。”程知节无奈道:“邴元真献计,让二当家在路上将你除去,这么一来,大当家与唐王反目成仇,李密便可趁机将此事推在大当家头上,收编你们的兵,再逼大当家……”

    “好计策。”尉迟恭笑道:“到时再做足准备,逼翟让交出手中最后的权利。”

    程知节道:“善无畏是大当家的军师,来了瓦岗这些年,一直劝他与王世充议和,大家进洛阳去,方能谋后路。大当家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觉得累了……”

    数人沉默,吕仲明不由得为翟让而悲哀,然而造反这条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或许翟让是个野心不大的人。但李密野心很大,他不甘心于割据一方,更知道在争夺天下的道路上,不吞并别人,就迟早会被别人吞并。

    一山不容二虎,一年前魏征也说过,瓦岗的矛盾终于要爆发出来了。

    程知节道:“大当家说过,他将我们带出来,走上这条路,有饭吃,就要给我们一条最好的路,哪怕天下大乱,战火四起,瓦岗的弟兄们也得保住性命。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当皇帝的料,只是个山寨头子。所以他想议和,带着大家功成身退,尽己所能,过好日子。”

    “二当家也是为了弟兄们好。”程知节又道:“尉迟将军,现在已经够乱了……”

    “不会说的,你大可放心。”尉迟恭随口答道,知道李密与翟让矛盾一起,已是瓦岗濒临散伙的边缘,又道:“可李密近丧心病狂。翟大当家迟早要遭反扑,恕我直言,此地不可久留,知节兄,我如果是你,就会劝一句大当家,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之事上。及早离开洛口仓,否则以李密其人,步步进逼,迟早将走到那一步。”

    程知节冷笑,答道:“只要弟兄们一天还在,知节就不会走,不劳尉迟将军费心了。”

    尉迟恭又喝了口酒,淡淡道:“今天会因我一个外人起争端,说不定哪一天,这场争斗便会波及到自己人身上。若翟大当家愿来长安,我尉迟恭定会在唐王面前进言,不计前嫌,保他一生富贵,知节兄不如回去想想。”

    程知节叹了口气,起身道:“不奉陪了,告辞。”

    尉迟恭点头道:“请。”

    程知节也没收那枚夜明珠,起身就走了,吕仲明看了会,说:“万一被李密知道怎么办?”

    “他不会说。”尉迟恭道:“他是翟让的人。”

    吕仲明想起那夜遇袭,自己是丝毫听不出来的,尉迟恭居然能从一个字里辨认出程知节的口音,实在太也强悍,尉迟恭却笑道:“今天见翟让时,介绍到他的时候,是不是改变了容貌?”

    “对。”吕仲明答道:“他的胡子刮了。”

    尉迟恭道:“本来我也只是怀疑他,拿不准,既然改变了容貌,让你也认不出来了,那么那天偷袭咱们的就必定有他。他心思没有这么慎密,在伏击咱们后,前来迎接,说是护卫,实际上是来查咱们底细,看我受伤重不重。见我目盲,你又注意到他了,回来后多半与李密商量过,才刮干净了胡子,以策万全。”

    吕仲明推测良久,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尉迟恭猜的这般,这是唯一的可能。珠子程知节没有拿走,吕仲明便收了起来,尉迟恭也早已料到他不会收,又喝了口酒,悠然道:“总有他不得不收的时候。”

    “什么时候。”吕仲明道。

    “当他陷在敌阵里,咱们再杀出去救他的时候。”尉迟恭说。

    “不一定打仗……”吕仲明沉吟片刻,而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说:“对,快了。”

    “快了。”尉迟恭眉头微微一扬,脸上带着自信神色。

    李渊那边已经打到河东,距离他们出使已有将近一月,也就是说,河东要么已经打下来了,要么已经陷入胶着部分。吕仲明前几日无心分析策略,现在仔细想起来,昨夜瓦岗等人商量了一晚上,一定是李世民那边有了什么消息。而这个消息目前还瞒着他们,不让他们知道。

    一旦李渊顺利破开关中平原,深入腹地,长安就是囊中之物。东都洛阳,西京长安,天下的两大重地被取其一,势必迫使李密在此处发兵,尽早取得洛阳。而李密此刻的战斗力,又不足支持瓦岗军全力西进,一战而平洛阳。

    这场战斗,只有五成的胜算,尉迟恭十拿九稳,在黄河边上隋军与瓦岗军的对垒,将陷入苦战。到了那时,便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了。

    “再去送个信。”尉迟恭道:“让徐世绩过来喝酒,这人我认识的。”

    “认识?难怪。”吕仲明想起在厅堂上时,徐世绩打量他们,却没有参与寒暄。

    尉迟恭解释道:“前年杨广亲巡时,他也在卫兵队里,喝过酒,有一面之缘。”

    说着尉迟恭以拳支地,凑过来,又在吕仲明唇上一吻,说:“去罢。”

    吕仲明于是又心里小鹿乱撞一番,穿过回廊去送信。

    片刻后徐世绩来了,长叹一声,坐在尉迟恭对面。

    “说实话,你们来得并不是时候。”徐世绩道。

    尉迟恭开门见山道:“昔年冀州一别,徐将军风采依旧,如今再会,怎么混成今天这副模样了?”

    徐世绩笑了笑,说:“尉迟还是与从前一般,辩才无碍。这一对招子何时能好?”

    吕仲明看这俩人确实相识,便不插话,尉迟恭说“冀州一别”,显然多少是有点交情,说不定尉迟恭真能说动他。

    尉迟恭喝了口酒道:“我眼睛虽然瞎了,心可没瞎。徐将军眼睛是好的,心却瞎了。”

    徐世绩脸色一变,尉迟恭却道:“年前你在虎牢关下的豪情壮志,尽都去了何处?洛口仓前二十万百姓,只需一个命令,便能保住性命……”说着摇头冷笑道:“本想来替唐王招揽徐将军,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喏,这是世子让敬德转交给你的,拿着。”

    徐世绩沉着脸,答道:“世绩不敢担唐王厚望,也担不起尉迟将军抬爱,罢了,告辞。”

    尉迟恭笑笑道:“祝徐将军高官厚禄,封妻荫子。”

    徐世绩:“……”

    徐世绩脸色铁青,不发一言,起身走了。

    吕仲明看得哭笑不得,这又气走了一个。

    尉迟恭大喇喇地一笑,吕仲明转念一想,便道:“你很会玩这招以退为进嘛,接下来呢?”

    “接下来……”尉迟恭刚起了个头,外面又有人来了,却是单雄信。

    单雄信进来就道:“尉迟敬德,我带了名医来给你诊断。”身后跟的人赫然正是善无畏。

    尉迟恭道:“久仰久仰。”

    单雄信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说:“既然是叔宝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不必客气。缺什么东西,让人过来说一声就是。”

    尉迟恭点头,善无畏也是无奈,昨天本已给尉迟恭把过脉,却又不能让单雄信知道彼此之间早有交情,只得又规规矩矩,给尉迟恭按一次脉门。吕仲明在旁幸灾乐祸道:“名医,怎么样了名医。”

    善无畏:“……”

    “莫要促狭。”善无畏淡淡道:“此病可治,但须得麒麟竭作引子。我与你开个方子,自己去抓药就是。”

    吕仲明点了头,善无畏便提笔开了药方,吕仲明见与自己分析的相似,便欣然收下,内里有几味解毒药,显然是有针对性的。既是瓦岗中人下的毒,想必要瞒过善无畏也不容易。这样正好,免得自己再去找程知节要方子了。

    “多谢善大师。”单雄信忙道。

    善无畏又道:“病愈前切记不可饮酒,不可行房事。”

    吕仲明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善无畏起身,双掌合十道:“告辞。”

    吕仲明终究还是被善无畏给整了,正哭笑不得时,单雄信又问:“叔宝如今过得如何?”

    吕仲明便将秦琼、罗士信在唐王府中的际遇说了,单雄信闻言点头,笑道:“比我得志。”

    吕仲明取出秦琼给单雄信的手书,单雄信看信,吕仲明正寻思要如何旁侧敲击时,尉迟恭一脚却挪过来,碰了碰吕仲明。吕仲明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别跟单雄信提任何招揽他的事。

    “仲明,你是秦琼的小弟。”单雄信看完笺后,索性道:“我也不与你客套了,三天后,我去与蒲国公说一句,你二人便回并州去罢。”

    “单将军何出此言?”尉迟恭道:“既然来了,自然就得履行盟约,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单雄信笑道:“实不相瞒,我们这边得到消息,唐王数日前已渡过黄河,与河东郡的屈突通僵持不下。”

    吕仲明心下了然,果然与尉迟恭设想的相一致,单雄信又道:“扬州兵变,将近四万人弃昏君而走,辗转北上,归乡心切。而洛阳粮食耗尽,邀我们决战。这么一来……”

    “腹背受敌。”尉迟恭沉声道。

    扬州的军队哗变了,朝着洛阳跑,而洛阳的军队要打垮瓦岗军,双方都想到洛口来争夺这天下粮仓,李密等人的军队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局势凶险异常,说不定覆灭只在指日之间。

    “五天后,蒲山公会出兵与王世充会战。”单雄信道:“就在北邙山下决战,此战攸关生死。敬德抱恙,不宜出战,不如就到偃师去。”

    吕仲明提起一口气,正要开口,又被尉迟恭碰了下,心想真是够了,什么都不让说,单雄信又道:“偃师城中有我部队,敬德与仲明可先前往那处,待蒲山公得胜归来后,再班师于洛阳汇合。”

    尉迟恭考虑片刻,而后点头道:“今夜会给单将军一个答复。”

    单雄信便起身告辞离去,吕仲明看着尉迟恭,问:“为什么?”

    “他不会相信咱们。”尉迟恭道:“程知节、徐世绩、单雄信,这三个人里,只有单雄信最难说动,现在只要露出口风,他马上就会转头告诉李密,把咱们供出去。”

    “是吗……”吕仲明本想着秦琼的好兄弟,说不定是最容易打动的,但秦琼的信上既然没有提到替李渊招揽一事,想必也是觉得可能性不太大。

    尉迟恭又问:“你不是知天命,能卜算的么?现在全看你了,李密这场仗,是胜是败?”

    吕仲明不假思索便答道:“必败。”

    尉迟恭如释重负,点头道:“这次我可把宝全押你身上了,含糊不得。”

    吕仲明分析道:“将领不齐心,翟让与李密有分歧,翟让一直想与王世充谈判。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瓦岗应该有两派,一派以翟让为首,单雄信也是其中之一,他不想战,但冲着秦大哥的面子,也不想难为咱们,恰好你又双目失明,正好把咱们调到偃师城去。”

    尉迟恭欣然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你很聪明。”

    吕仲明抓狂道:“别再夸我聪明了!听起来好像在侮辱我……”

    吕仲明简直拿尉迟恭没辙了,在别人面前他还能混个高人样,来了尉迟恭手下,感觉就想什么都被尉迟恭给压着。

    尉迟恭带着笑意道:“继续说。”

    吕仲明无奈道:“李密与翟让不和,这就是最大的弊病,上阵后双方必然会互相警惕,翟让表面上被说服了,心里却想着议和的事,无法齐心,此乃其一。其次,洛阳隋军有不得不打洛口仓的理由,而李密打洛阳,却心有犹豫。这也是阵前大忌。”

    尉迟恭嗯了声,点头道:“隋军已近断粮绝境,打不下洛口,只有饿死这条路,别无他法,就算打下了洛阳,则是李密与翟让的新一轮较量,理论上是翟让称帝,李密封王,个中缘由,复杂异常。李密不会愿意屈居翟让之下。所以此战,实际上是大家都在求败,翟让不想打,李密希望翟让败。”

    “此乃其二。”吕仲明又道。

    尉迟恭忽然问:“你觉得翟让适合当皇帝么?”

    吕仲明摇摇头,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行,因为没什么野心,建立瓦岗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李密野心太大,将所有东西都看成了称霸的工具,更是不行。”

    吕仲明又道:“瓦岗军盘踞洛口已一年有多,军纪松懈,所谓生于忧患而死于安逸,正是如此。打不下退路,还有洛口这座可吃十年的大粮仓,兵员战意不强。”

    尉迟恭赞许点头,又道:“二十万百姓围城,却不愿开仓赈济,已失民心,此乃其四。是以必败,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去哪?”吕仲明茫然问。

    “杀他们个回马枪。”尉迟恭道:“通知李靖,动身拔营,不去偃师城,到北邙山下观战,待得李密要败时,再突转杀回,作为一支奇兵,专挑他们落败的将领救,确保徐世绩、程知节这两人安全。”

    吕仲明:“……”

    尉迟恭:“咱们就埋伏在北邙山下,差不多了再杀出来……”

    尉迟恭兴致勃勃地说着,吕仲明却觉得他实在是太有意思了,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这人要是活在数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员足够与自己父亲匹敌的大将。

    尉迟恭说到一半,发现吕仲明不搭腔,茫然道:“怎么?不妥?”

    “没有。”吕仲明乐不可支,凑上去,在尉迟恭唇上轻轻一吻,尉迟恭刷一下,脸庞登时红了。

    “不忙。”吕仲明起身道:“我还有点事去办,回头再找李靖。”

    “去哪儿?”尉迟恭道。

    “给你找药。”吕仲明答道。

    尉迟恭还有点不放心,吕仲明却安慰他:“善无畏不会找我动手,放心吧。”

    “为什么?”尉迟恭问。

    “因为我有些事情还没想通。”吕仲明笑道:“还不到彼此动手的时候,很快回来。”

    吕仲明拿着善无畏给的方子,里面大多数都是他认得的药材,起初他也打算给尉迟恭这么配药,只是不太清楚那种绿色粉末的毒性。善无畏的方子令他确定了毒药成分,想必瓦岗军使用的这种毒,瞒不过善无畏的眼睛。

    善无畏不在府中,吕仲明配了一半药,又在城里找药店,找到了李靖,李靖正在军营里读书,答道会尽快作准备启程。又骑马带着吕仲明找药材铺。

    “出发前能治好么?”李靖问。

    “没这么快,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吕仲明答道,两人沿途经过市集,买够了药材,吕仲明便回去给尉迟恭配药。

    回去时,听到房内传来对答声,吕仲明登时一凛,李密终于来了!

    尉迟恭答道:“蒲山公不必再多言。”

    房内气氛凝重无比,仿佛下一刻,两人就要拔刀相向。

    李密答道:“敬德,你我说话,俱不必拐弯抹角,唐王会派你带这么一千人前来,足见对你毫不重视,河东战况日益胶着,屈突通守御河东,若无功而返,回到并州,从此一蹶不振,难不成你还要回去?”

    尉迟恭摇摇头,李密又道:“既来之,则安之,本公可许将军一诺……”

    眼看李密又要相逼,吕仲明知道须得自己解围了。

    “这是什么糕!”吕仲明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盒东西,像是好吃的,瞬间冲进去。

    李密:“……”

    尉迟恭哈哈大笑,吕仲明把药一扔,便道:“两位继续。”说着便抱着那盒糕点,坐到一旁去了。

    李密也是了得,居然可以做到完全无视吕仲明,看着尉迟恭,尉迟恭沉吟片刻,而后道:“蒲山公好意,敬德心领。”

    李密看了侧旁的吕仲明一眼,脸色不太好看,起身点点头,说:“那么三天后,某来为尉迟将军送行。”

    尉迟恭起身送客,吕仲明满嘴糕,正要起来,李密却拱手告辞了。

    李密走后,尉迟恭哭笑不得,说:“咱们在这边挖人的墙角,对方却开始挖咱们了。”

    吕仲明唔唔,看着尉迟恭,刹那间,他隐约感觉到了一点点——尉迟恭对李密的条件,也有点心动。

    “跟着他的人是谁?”吕仲明问。

    尉迟恭答道:“裴行俨。”

    “他许你什么?”吕仲明问。

    “许我取下洛阳后,便封我天下兵马大元帅。”尉迟恭道:“只是说,跟着唐王过日子没什么前途,翟让又想杀咱们,你觉得呢?”

    李密辈分甚高,若论资排辈,李密是当年杨素的门客,与杨玄感一起长大,而杨素乃是皇帝杨广的长辈,李渊则是杨广的表哥。也就是说,李密与李渊见面,互称兄弟,李世民见到李密也得客客气气叫一声叔。

    吕仲明道:“前来招揽,什么也不送,好歹也给点钱什么的……”

    尉迟恭:“喏,送的不就是那两盒花生酥,已被你吃掉一盒了。要不是他对咱们动手,说不定我还真的会考虑考虑。现在倒好,花生酥还不回去了,只能投靠他们了。”

    吕仲明咬牙切齿道:“要投靠你自己去!蟹蟹!我只是吃了你那盒,我自己那盒还可以还回去呢!”

    “你现在追上去还?”尉迟恭调侃道。

    吕仲明忽然灵机一动。

    “我跟着去听听看。”吕仲明小声道。

    “当心被发现了。”尉迟恭说。

    吕仲明摆手,吃着花生酥出去跟李密了。

    院外,李密转出来,裴行俨道:“二当家,尉迟敬德此人想必吃软不吃硬,待李渊吃了败仗后,再劝他不迟。”

    “待到那老小子铩羽而归。”李密站在院中,叹道:“再投我的尉迟恭,就不是我想要的尉迟恭了。”

    吕仲明轻手轻脚,跟到一墙之隔的院后,李密与裴行俨甚至整个瓦岗寨,对尉迟恭的警觉性都低得近乎没有,一个瞎子,带着个小少年,能做出什么事来?然而吕仲明偏偏就走出来偷听了。

    “倒是他身边那叫吕仲明的。”李密道:“一副贪吃好色的品相,不定可利用他下个反间,让他回去后朝李渊分说……”

    两人一边说一边远去。

    吕仲明听到这话时险些就咆哮着把墙推倒了,什么贪吃好色!你才贪吃好色!

    幸好李密与裴行俨走得快,否则多半就要被墙埋在下头了。

    当天黄昏,尉迟恭又问:“李密怎么说?”

    吕仲明答道:“我看上去就像个贪吃好色的样子吗?”

    尉迟恭一愕,继而大笑起来,说:“你是贪吃,不过我喜欢,我还想你再好色点。”

    吕仲明听到这话时不由得就窘了,尉迟恭蒙着眼,又笑道:“起初我还想过,你是不是不爱我这种,爱秦琼那样的?”

    吕仲明更窘,挠挠头说:“没有。其实我爱怎么样的,我自己也不清楚。”

    尉迟恭道:“过来。”

    吕仲明爬到榻上去,搂着尉迟恭,尉迟恭要来吻,吕仲明却一脸抽搐的表情,既好笑,又无奈地避开他,解下他蒙着眼的布条,给他敷药。

    尉迟恭伸出手,在吕仲明身上摸来摸去,吕仲明抓狂道:“你这么搞我怎么敷药!糊你一熊脸啊!”

    尉迟恭笑了起来,吕仲明给他眼睛上好药,尉迟恭摸到他的手臂,拉着他的手,按到自己的小腹上。

    吕仲明呼吸瞬间窒住了。

    “你好色么?”尉迟恭低声问,并以鼻梁亲昵地摩挲吕仲明的侧脸,拉着他的手朝自己小腹下摸,摸到腿中那物,已硬邦邦地直立起来,尉迟恭引着吕仲明来握,让他握住。

    吕仲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中确实有种奇异的感觉。尉迟恭那物已硬得渗水,雄壮而充满力量感,吕仲明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又感觉尉迟恭的手伸进自己衣服来,放肆地摸着他。

    “不能行房。”吕仲明忽然又想岔了,提醒道。

    “就摸摸。”尉迟恭简直就是头饥渴的狼,他的大手摸着吕仲明时,仿佛整个人都有种难以言喻的嚣张感,令吕仲明为之而颤栗。吕仲明握着尉迟恭的那个,僵硬地跪坐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