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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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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余太太抱着余耿耿哭了很长时间。

    余耿耿拍着她的背, 喉咙口像是被一团软布堵塞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怀里的哭声慢慢止住。

    余耿耿闭了闭眼睛,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他湿热的眼眶。

    离开墓园的时候,余太太跟余耿耿交换了联系方式。

    余太太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可不可以找你聊天, 我平常一个人在家很无聊。”

    话音刚落又觉得这话很有歧义, 她连忙补充说,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跟你很投缘,你不愿意也没事的。”

    陈嫂的目光在余耿耿脸上游移片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公子身份特殊, 太太和他的关系因为五年前的那场事故变得十分紧张,如果有人想对付大公子, 太太无疑是最大的突破口。

    但是难得看到太太这样高兴,陈嫂实在不忍心拦她。

    余耿耿低着头把号码存入通讯录:“没事,尽管打,我只要看到了都会回的。”

    闻言, 余太太一下子高兴起来, 笑中带泪:“那太好了,我得走了, 常联系。”

    “等等。”

    余耿耿帮她拢了拢衣襟,嘱咐道,“山上温度低, 您下次多穿一点衣服。”

    他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身体怎么样,还和以前一样不爱吃主食吗。

    但是作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山径尽头。

    眼泪压制不住地从眼眶溢出, 啪嗒一声,把菊花瓣打湿。

    余耿耿抬手挡住眼睛。

    ……余淮之打算什么时候领他回去见家长呀,他想早点光明正大地陪在余太太身边。

    余耿耿心情有些低落,一屁股坐在墓碑前面的石阶上。

    祭台上摆放着新换的花束和水果,都是他喜欢的。

    余耿耿恹恹地把带来的菊花也放上去。

    他往嘴里塞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眼睛瞥着墓碑上的照片。

    不知道是谁挑选的,照片里的人冲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

    余耿耿若不是知道内情,肯定也会情不自禁地为坟墓主人惋惜。

    这样好的年纪。

    红颜薄命啊。

    余耿耿凑近一点,依稀想起,这张照片好像是祭祖那天拍的。

    他那时大发神威,比试赢了别人,哪里会知道几个月后他就要小命不保。

    余耿耿又抽出一根烟,点了火,拿石块垫着,摆放在祭台上。

    “余耿耿啊余耿耿……”

    你何德何能,遭人这样惦记。

    祭台上摆着一瓶好酒。

    反正是祭拜给自己的。

    余耿耿很不讲究地倒满两杯,一杯给墓中人,一杯给自己。

    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辣得呛喉咙,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苦味最浓。

    酒精的作用下,余耿耿再睁开眼时,眼里似乎蒙了一层雾气。

    山林幽静,树影重重。

    余耿耿难得做了一回风雅人,自斟自饮,喝得很畅快。

    暖阳照在他身上,轻风拂过他的脸。

    他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有人推了推余耿耿。

    余耿耿被迫从睡梦中醒过来,睁开眼,红霞满天,已是傍晚时分。

    他懒散地望着天空,不想动。

    “醒了没有?”

    那人执着地推他。

    余耿耿转头,头脑还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地说:“陈助理啊,你怎么来了,大哥呢,也来了吗?”

    陈杰脸色铁青:“……你说什么?”

    被两道犀利的视线盯着,余耿耿总算清醒一点,抬手揉了揉脸,小声嘟囔:“没什么,我说梦话呢。”

    陈杰不知道信了没有。

    他严厉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地方?”

    余耿耿坐直身体,头发上沾了几片草叶,滑稽得可爱。

    后面的问题好回答。

    他的死当年闹得挺大的,关于墓地的消息在黑市中并不难买。

    关键是前面那个。

    不管了,随便扯个理由。

    余耿耿把眼睛揉得通红,强装酸楚地说:“我就想知道,余淮之以前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从陈助理的角度看,他一定是个野心勃勃随时随地想着上位的卑鄙替身。

    果然,陈杰脸色微变,咬牙切齿,看起来很想骂他。

    陈杰来给二公子扫墓只是一个临时兴起的念头。

    今天不是清明节,也不是周年祭。

    但是这段时间某位替身总在他面前晃悠,让他频频想起故人。

    陈杰打算和二公子好好聊一聊,建议他给老板托个梦,不然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没人记挂他了。

    结果刚从台阶上拐过来,远远看见一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祭台前,侧脸轮廓和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陈杰浑身一震,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想大喊:“闹鬼!”

    壮着胆子走近一点,才看清楚,是替身先生阴魂不散,跑这撒野来了。

    听到余耿耿喊余淮之叫大哥,陈杰第一反应是愤怒,真是扮替身扮上头了,连称呼都要跟死人抢,好不要脸。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

    【五年前的大雪夜,他去江边接人,余淮之上车后,问了他一句,什么叫做书里的人……】

    【前几天,他在办公室门口无意中听到余耿耿问余淮之知不知道借尸还魂的故事……】

    【余耿耿没有替身的自觉,跟他相处时的态度也十分熟稔,仿佛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桩桩件件串联在一起。

    陈杰额上冷汗直冒,总觉得和真相之间仅仅隔着一层膜,再戳一下便破了。

    余耿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叶:“那什么,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叙旧。”

    陈杰喊住他:“你在大门那等等我,现在没有公交了,我送你回市里。”

    之后连着几天,余耿耿每次经过陈杰的工位时,他总是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

    这天到了下班的点,余耿耿想请陈杰吃个饭,感谢他上次捎他回去。

    陈杰正在看电脑,眉头紧锁,时不时还记一下笔记,完全没注意他的靠近。

    “陈助理,还没下班啊?”

    余耿耿瞥了一眼屏幕,表情渐渐僵住。

    标题栏显示着一排书名——

    《穿书后暴君跪在地上求我别走》

    《恶毒男配被迫守寡》

    《我怀了反派的崽后跑路了》

    余耿耿:“……”

    陈杰吓了一跳,慌忙把页面关闭:“你是猫吗,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等等,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喂,不是你想的这样!”

    余耿耿微微一笑:“我都懂,每个人都有点小爱好嘛,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陈杰有口难辩:“……”

    余耿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陈杰落下两行热泪。

    进余氏十年,他兢兢业业,克己严谨,没想到一招不慎,名声还是毁于一旦。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余家人的。

    一月份的时间过得很快。

    元旦之后便是新年。

    今年余氏的年会中规中矩,在某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办。

    余耿耿刚入职一个月,既没有准备节目,也没有什么亮眼的业绩,纯粹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参加。

    总裁办被安排在十分前面的位置。

    桌上觥筹交错,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

    余耿耿如今再也不是那个喝酒还要加果汁的渣渣了。

    他随大流举起酒杯。

    放下酒杯时,余耿耿转着眼睛到处看,余淮之人呢,连领导致辞时都没有露面,到底去哪了。

    年底好忙,他这个星期都没怎么见到余淮之的面,怪想他的。

    陈助理也没看到人。

    余耿耿一个人有些无聊。

    到了激动人心的抽奖环节,所有人安静下来,紧张地盯着大屏幕。

    余氏年会的奖品一向阔绰,去年特等奖是一套房屋的居住权,不知道今年会是什么。

    余耿耿穿书后运气差得要命,猜测他应该会混到一个阳光普照奖。

    先抽了几轮小奖,果然跟他没沾边。

    经历漫长的等待,最后的大奖终于公布,是十辆新上市的品牌轿车。

    主持人按顺序公布中奖号码,中间夹杂着起哄声,弄得余耿耿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忍不住跟着提溜到嗓子口。

    号码报完,果然没他。

    余耿耿瘫倒在椅子上,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

    主持人突然清了清嗓子:“没抽到的朋友不要灰心,今年还设置了一个特别奖,由余总私人掏腰包,送给今晚的幸运儿。”

    大屏幕上的号码迅速变换。

    余耿耿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盯着屏幕中央。

    他有一种预感……

    “恭喜尾号为0794的同事!”主持人喜气洋洋地道。

    余耿耿心里一跳,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号码牌。

    身边的同事发现他表情不对劲,伸长脖子凑过来看了眼,大喊:“……余耿耿,是你,你中奖啦!”

    周围几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余耿耿晕晕乎乎地上台领奖,奖品装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不对外公布。

    同事们纷纷起哄,让他快打开看看。

    余耿耿装作喝醉了,一概不理。

    ……余淮之不会是暗箱操作了吧,他运气哪有这么好。

    余耿耿把盒子放进西装内兜,紧贴着心口,心脏仿佛热了起来,跳得很快。

    就不给你们看,他要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再拆开。

    余耿耿趴在桌子上,傻乎乎地笑了笑。

    年会散场后,总裁办还有第二轮聚会。

    余耿耿心里高兴,又不想一个人呆着,便跟着去了。

    酒喝到一半,他偷偷跑去洗手间,小心翼翼地把礼品盒拆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素白的戒身在灯光下闪着光芒。

    余耿耿睁大眼睛,满脸通红,耳朵又软又热。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想象的那个意思吗……

    等会儿,哪有戒指到场人却不到的。

    余耿耿把戒指套进手指,尺寸刚刚好,他举着手看了好一会儿。

    余耿耿给余淮之发了条短信:“你在哪?”

    然后摇摇晃晃地出了洗手间。

    走廊里,某间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走出来,人人酒气浓重。

    余耿耿往旁边避了避,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家商业会所还挺热门的。

    奇怪的是,那群人久久没动。

    干什么,讲客气。

    余耿耿眯了眯眼睛,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猛地扣住他的手腕。

    余耿耿诧异地回头。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往后一扯。

    余耿耿只来得及骂一句:“你干什么——”嘴唇便被人堵住。

    唇齿间有一股苦涩的乌木香气。

    余耿耿心中荒谬无比,什么玩意儿,哪里放出来的神经病。

    他曲起手臂,毫不留情地往对方柔软的腰腹处攻去。

    男人闷哼一声,不得不松开他。

    余耿耿飞快地接上一拳,死变态。

    男人被打得偏过头去。

    旁边人看到老板吃亏,立刻站不住了,气势汹汹地围过来。

    男人做了个手势,声音沙哑:“我没事。”

    余耿耿盯着他的侧脸,怒气渐渐转为困惑。

    等等,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