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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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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战事如火如荼之时,兖州之中却是暗流涌动。

    陈留太守张邈,党人“八厨”之一,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这位张府君素以广散财物,赈济士林同道而闻名,且早年便与袁绍、曹操相识,是中原地区不可轻忽的一位诸侯,即便是曹操在掌控兖州之后,也颇为尊重张邈对陈留郡的控制。

    或许是因为关系太近,又在士林广受同道景仰,张邈为人素来率直了一些,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两位好友之时。即便是曹操成为兖州牧,袁绍得拜太尉之后,张邈对于他们的一些不当言行也是常常直言指出。

    他希望袁绍与曹操和睦相处,在去宛城时曾责备袁绍对曹操太过提防,忘了当年情谊。而对曹操,也不吝指出其苛待士人,狂妄自傲的作风。

    他也许忘记了,如今的三人已不是当年的士林好友,不再是三个志趣相投的年轻人,而是尊卑有别的朝廷大臣。他指责的是当朝第一人,三公之首的太尉,和中原大州兖州的州牧。

    曹操还顾念几分旧情,对张邈颇多容忍,袁本初却很是厌憎这个不识眼色的老友。再加上此前张邈被曹操晃了一道,在袁绍面前为他作保,结果曹操转身开始扶持起雒阳天子,联合刘宠与袁绍作对,此事更是增添了袁绍不少的恶感。

    但碍于张邈的名声太大,影响太广,注重自己形象的袁本初还是按捺住了杀意,并没有在宛城对张邈动手。

    心藏杀机之时总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几分,张邈虽然不怎么有眼色,但这么多年的阅历也不是白给的,他还是察觉到了袁绍对他的杀意,仓皇之下匆匆离开了南阳,回到了自己的老巢陈留。

    回到陈留的张邈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经过曹操的安抚,张邈还是静下了心。在他看来,曹操还是顾念旧情的。

    而没过多久,张邈故态复萌,在曹操惩戒了几次兖州士人后,张邈竟然当众指责曹操对士人太过暴虐,太过唯我。

    而即便是到了今日,张邈每每回想起当时曹操的神情,都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撞了两次壁,恶了当今两大诸侯,张邈终于学乖了,老老实实的呆在陈留,再也不过问外界之事,每日里与三五同道小聚畅饮,论道谈玄,过的有滋有味。

    只是他不再找事,事却找到了他。

    面前这中年文士一脸肃穆之色,不苟言笑,只是看着他,张邈都觉得一阵头疼。

    陈宫,字公台,东郡东武阳人,兖州名士,素以刚直著称,他也是曹操控制兖州的最大功臣。当初青州黄巾动乱,肆虐兖州,曹操在刘岱死后驱逐了黄巾军,陈宫亲自去见夏侯惇,并由夏侯惇引荐给了曹操。

    之后,陈宫发挥自己的人脉和能力,为曹操游说了兖州各大势力,成功将曹操推上了兖州之主的位置,可以说,如果没有陈宫的帮助,曹操绝无可能这般轻易的坐稳兖州。

    若按照正常的故事轨迹来走,陈宫本该是曹操最得力的臂助之一,辅佐着曹操走上至高的权位,或是随他一起灰飞烟灭。但陈宫终究是士人,并且是他用自己的面子说服了兖州士人相信曹操。

    可如今曹操却对兖州士人并无厚待,反倒是举起屠刀随意诛杀。经历过两次党锢的士人们早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曹操的举动让他们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夹在中间的陈宫也就愈发的难做。

    “你想背叛孟德?”陈宫道明来意之后,张邈有些不悦,他自认是士林领袖一般的人物,熟读圣贤之书,岂能做出背叛朋友的事?自然也有些看不过去陈宫这背主之行。

    见张邈不悦,陈宫并无异色,他从容道:“是曹公先背叛了我们,他忘了是谁将他推上了这个位置。”

    “呵!”张邈不屑的道:“孟德手段虽然酷辣,但那些人未必没有取死之道!都是熟读经传之士,却在背后妄议他人出身,并以此嘲笑,可有半点羞愧之心?”

    曹操杀戮士人,自然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动手,而是几名士人由于没被曹操重用,故而常常在人前鄙视曹操的出身,甚至称其为“赘阉遗丑”,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陈宫微微蹙眉,摇头道:“所言皆是事实,有何不可对人言之处?曹公杀戮无辜,难道就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张邈嗤笑道:“陈公台,你也无需在本官面前狡辩什么。无非是孟德并没有如你们所想一般受控制,所以尔等惊慌失措了?”

    “张府君,莫忘了自己的出身!”陈宫沉声喝道:“吾等费尽心机推举的主公,却是一个不亲士人的桀纣之辈,对汝有何好处?”

    “原来公台兄还知道主从之别啊。”张邈故作惊讶,啧啧称奇。

    陈宫性情本就刚烈强硬,此时见张邈这般怪声怪气,只觉得额头青筋一阵暴跳,努力按捺住暴走的情绪,陈宫冷声道:“张府君若是喜欢坐以待毙,那今日到此为止便是。只是可惜了,若我等成事还好,若是我等事败,待到曹公班师,恐怕会拿张府君祭旗!”

    “一派胡言!”张邈一怒拂袖,厉声道:“吾与孟德多年交情,堪称挚友,吾未曾与他作对,他为何要杀吾?”

    “张府君当真不知?”这次轮到陈宫一脸惊讶,啧啧道:“为人臣者,于众人之前落主公颜面,自古及今,可有能善终之辈?还是张府君自认并非曹公之臣?只是不知曹公是作何想法了。”

    张邈心下一沉,辩驳道:“吾当日不过一时失言,且出自好心,孟德岂会怪罪?”

    拿回了主动权,陈宫呵呵一笑道:“府君何必自欺欺人?曹公心性如何,府君既然相交多年,想必也是深有了解。其人对于有用之人,那自然是宽宏大量,只要不是触及底线之事,那是能忍则忍。可若是无用之人乃至挡路之人嘛……府君觉得您是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