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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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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震天的战鼓声便惊醒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生物。

    合计约五六万人的大军对峙于潞县之前,这座寂寂无名的小县城,也势必会因这场大战而载入史册。

    有识之士都清楚,这就是决定幽州归属的一场决战了。

    刘表胜,则公孙瓒万劫不复,北境一统。

    公孙瓒胜,则刘表死无葬身之地,幽州易主。

    对比两军,获得了援兵以及裹挟了部分俘虏的刘表军人数要多出不少,而公孙瓒麾下看起来军容更为严整,骑兵数量也要更多。

    若只是这般简单的两军对峙、决战,公孙瓒有信心领着精骑直冲中军取了刘表的首级。

    然而对面军中却缓缓推出了数百辆囚车,囚车上的人披头散发,大多低着头。但少数抬头被认出来的人却是点燃了公孙瓒军的怒火——这些人都是公孙瓒麾下的中低级军官,屯长、曲军侯、什长等等,都是他们的战友。

    公孙瓒本人也无暇去管麾下士卒士气的变化,而是呆愣着看着当先的一辆囚车,虽然囚车上的身影低着头,但公孙瓒对这人的身影太过熟悉了,正是代他断后的兄弟,公孙越。

    如严纲所猜想的一般,没能拿下公孙瓒,刘表并不想继续将冲突升级、持续,而是希望能以战促和,逼迫公孙瓒签订城下之盟。

    这数百名俘虏,既是为了打消公孙瓒心中顽抗的念头,也是释放一种善意,希望公孙瓒能看在俘虏的面子上坐下来谈一谈。

    既然要释放善意,那么地位极高的公孙越自然不能杀了,还得好吃好喝供着,只是公孙越却因此愈发羞愤,屡屡寻死而不能。

    “山阳高平人,汉幽州牧刘表字景升,请降虏将军、蓟侯答话。”

    传令兵的声音响起,把公孙瓒的神智拉了回来,蹙眉看着对面那被簇拥着出阵的威严中年人,公孙瓒冷哼一声,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拨马便往前行。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明明一人是幽州之主,另一人是幽州最强军事势力的统帅,却在两年中未曾见过一面。

    刘表只知道公孙瓒正值壮年,年富力强。公孙瓒也只知道刘表是一个落魄了十几年的书生。

    而两人隔阵相见,第一反应却是暗暗赞叹对方的仪容不凡。

    说起来两人都是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汉,就算骑在高头大马上也并不显矮小,反倒是衬托的愈发神武非凡。

    年近知天命的刘表姿貌温伟,面容方正,看起来颇有长者之风。

    而俊美的公孙瓒正值壮年,纵然新逢大败,仍然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虽然眉宇间依稀有愁色浮现,但也难掩他的桀骜之气。

    “可是蓟侯公孙伯圭将军在上?”

    刘表先行开口,声音温润而有魅力,明明是携胜利之威而来,却不见丝毫张狂之意。

    公孙瓒冷哼一声,大声道:“正是本侯!对面的可是幽州牧刘表?”

    公孙瓒的声音很有磁性,很洪亮,然而他口中所言却是将这份魅力破坏的七七八八,一副桀骜的样子,似乎浑然忘了自己曾经学过的礼仪。

    刘表似乎并不介意,他笑了笑,拱手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实属三生有幸。”

    “呵,本侯亦多闻刘州牧大名,名扬于天下,亡走于高平,攀附何遂高,谄媚刘伯安。党人八顾,名不虚传啊,哈哈哈!”

    公孙瓒大笑起来,引得身后一众将校士卒也是大笑不已。

    刘表麾下早有人不忿,正待上前,却见刘表摆摆手挥退他们,面上笑容不改,大声道:“将军扬威于辽东,受困于辽西,上结侯太守,下送刘府君,孝心动天地,威名镇北疆啊。”

    “刘景升!你!”公孙瓒勃然大怒,他生平最恨被旁人认为是岳父侯太守一手扶持的他,也最羞愧于被丘力居困于辽西管子城。刘表一番话在两军阵前几乎是把他扒了个干干净净,让自尊心极盛的公孙瓒顿时暴怒起来。

    刘表笑容一收,冷声道:“原来蓟侯也会因言辞而愤怒?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汝受汉室恩重矣,封侯拜将,光耀门楣,受命镇守北疆。汝不思报效国家,反倒窥窃权柄意图谋反,罪孽深重至极,焉敢在此逞口舌之利?”

    “无耻贼子!”公孙瓒扬鞭直指刘表,怒骂道:“代郡鲜卑寇略百姓,汝身为一州州牧,代天子牧民,上不能驱除胡虏,下不能安定黎庶,有何面目居于高位?本侯受拜降虏将军,本就当扫荡群凶,还天下以太平。

    汝为州牧不能为之事,本侯为之!不过借道广阳罢了,汝却收买我军大将,陷害我两万军士,如今讨伐鲜卑已成空谈,代郡又将水深火热,此皆因汝之故,汝究竟是何居心?”

    刘表大笑道:“公孙伯圭,汝真以为天下人无智?吾为幽州牧,凡幽州境内军政要务皆需由吾提点方略!汝擅动刀兵,却不告知于吾,眼中可还有天子?只是借道广阳?假途伐虢,谁人不知?

    再者,吾不能驱除胡虏之缘由何在,汝当真不知?若非汝在州中兴风作浪,不服教化,吾又何必常备大军防备?若汝早归王化,吾手中大军早就荡平北境群凶,这一切之罪孽,岂不都在于你?

    辽西公孙氏世宦两千石,累世公卿,世受汉禄,汝既为名门子弟,理当匡扶汉室,慎重行事。汝却恣意妄为,贪婪暴虐,此次之事,非吾谋胜,乃天诛汝也!”

    一番话说完,公孙瓒面色已经涨得通红,连他身后的不少人都露出了动摇之色。唯有铁杆心腹们毫无异色,毕竟都清楚公孙瓒在想什么,也没把他当成忠臣。

    严纲心里暗暗抽搐,这也是关靖那厮出的主意,讲什么“师出有名”,先行一通辩驳必能让敌军士气大衰,我军不战自胜。

    然而关先生显然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也对公孙瓒没什么了解。纵然曾经师从大儒和长者,公孙瓒本质上还是个莽夫。面对党人八顾之一,专业靠嘴皮子吃饭的刘表,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拿刀砍过去,而不是想着用自己蒙学水平的辩术去硬碰对方的专业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