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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皇帝的脸已经阴沉下来,这时的情形早已经不是一般的妻妾争宠了,而是事关国事,岂可玩笑而言?当下又将那建造战船的管事叫来,问明了内里的关窍的确是如此时,一双豹眼立刻圆瞪,阴沉地望着虞家兄妹。

    虞贵妃当然也是知道此时皇帝已经是生疑震怒了,刚想开口,却被皇帝开口打:“开船试水的时辰不能耽搁了,此事以后再议,说完,也不堪那虞贵妃,便起身径直出了内厅。

    这时,皇后也开口言道:”霆儿,你也带着尉迟氏去观水台去坐下吧,至于虞贵妃额……你这怀着身子,莫要着凉动了胎气,还是让大内的侍卫们先送回宫中静养吧。”

    说着,看也不看那虞家兄妹二人一眼,便站起身来,仪态万千地走了出去。

    那一日,大齐新试水的大船让观者为之惊叹服,只是不知为何,这大船只是匆忙地巡游了两圈便宣告结束了,而原先影传威力惊人的炮弹演示却莫名其妙地取消了,只有远处几艘漂浮的靶船暗示着原本是有这一项演示环节的。

    众位使节探测不出头绪,但是隐约也猜出定然出了些纰漏。

    霍允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尽量做到面色平静,可是心内却是想将那虞家的兄妹剥了皮再扔入汪洋大海里喂了鱼。

    方才他询问工匠,真正大船上的炮架能承受住几炮的反弹力。那工匠总管犹犹豫豫地说,前几日,船上的大炮已经试射击了几次,方才他已经命着下面的工匠查看了一番,果然是有几尊大炮的底座有松动的现象,若是贸然再开炮,很有可能如同方才骁王侧妃演示的那般,整个炮台弹飞入了大海中。可是临时加固又是来不及了,所以最后没了法子,这炮台演示便是尽取消了。虽然惹人非议,总比当面丢丑上演炮台满天飞要好。

    只是霍允天生好面子,此番本来是憋足劲儿准备展示炫耀一番,却被当头泼了凉水,再加之想到若是拿尉迟氏不当面指出疏漏,自己就要被虞家那对蠢货累及得在群臣以及各藩国使节面前丢了大丑了,这么一想愈加的心绪难平。

    而此时百官携带的女眷也是在互相的窃窃私语。有那些消息灵通的,一早便听说了虞家小姐要指婚给骁王作正妃的事情,要知道他们二人的八字都是找人批算过了,皇帝做的媒,那八字岂是会有不般配的道理?

    听说那玉莹乃是当世才女,这战船也是她的设计,今日演示完毕,恐怕皇帝便会颁布指婚的诏书了。可是在观水台上,那虞家兄妹却是面色入土,毫无喜色,就旁边有人恭维着虞家二小姐才华出众,匠心绝妙,那虞大人也是一脸莫名的惶恐。

    而到了试船入水结束,众人也没有听到皇上颁布关于骁王大婚的喜讯,心内更是猜测纷纷,摸不着头脑了。

    百官们纷纷散去时,大内总管来到骁王的近前,笑着说道:“皇上有请二殿下的侧妃到宫一叙,”

    骁王心内一紧,慢慢点头后便准备陪着飞燕一同入宫,可是那大内总管却是笑着赶紧说道:“圣上交代得明白,只请侧妃一人入宫。”

    骁王皱眉正待说话时,飞燕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言道:“圣上不过是传唤妾身去问些话罢了,不要担心。”

    骁王自然知道皇帝暂时不会对飞燕如何,但是她一人独自入宫却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便是在宫中的偏殿里等候着她。

    皇上心内有何疑惑,飞燕一猜便知,定然是疑心着她乃是阿大所授,准备试探一二。

    果然入了殿中,皇帝面色阴沉坐在殿内的软榻上。皇帝单独面见儿子的妻妾于理不合,所以皇后也是陪坐在了一旁。

    飞燕见过了帝后二人后,坐在一旁的小椅上垂首等着皇帝的临训。

    皇帝喝了一口皇后命人端来的参茶,突然开口问道:“今日你这戏法,可是老二授意你如此行事的?”

    只见飞燕闻言点了点头。皇帝心内冷笑;果真是如此,一准是骁王从端木胜那里学了些机关的本事,便是诓着这尉迟氏来冒充劳神子的黄大师传人。

    皇后心内也是一沉:“这妇人竟是这般的老实,怎么一问便尽说了?”

    就在这时,飞燕慢条斯理道:“奴家本是不愿出头,只因这样一来,岂不是影响了虞家二小姐的清誉?奴家也难免沾染上善妒之名。是骁王向奴家申明兹事体大,才是说动奴家前来向殿下言明的。”

    皇帝半眯起了眼睛,问道:“那你的恩师黄千机现在又是身在何处?”

    飞燕早就想到了应对之词,不急不缓地说道:“当年家父亡故,飞燕前去投奔了师傅,与他隐居在北方玉华山上潜心钻研技艺,后来家师病重,奴家族遵从恩师遗愿将他的骨灰倾洒在了黑土白水间……”

    听到这,霍允冷哼了一声;倒是死无对证,连渣都不剩!

    他不欲再纠缠此事,问出了心中最最挂念之事:“你在船坞上曾经说过,这战船的设计图乃是败笔之作,此言可是当真?”

    飞燕沉声应到:“这战船看似船坚炮利,可是真正运用到实战中,多半是大而无用的下场。”

    霍允眉梢一挑:“此话怎讲?”

    飞燕站起身来,走到摆放战船模型的桌子旁边,说道:“不知陛下能否允许飞燕展示一下?”

    霍允点头应允,飞燕便命一旁的宫女捧起战船,放到殿外的水池当中。与此同时,从那大船甲板外的船身上,飞燕拿下几艘悬挂着的小艇,也放到水池中。

    霍允也移步到殿外,看飞燕在那里摆弄着大船和小艇。飞燕对霍允说道:“陛下请操控大船,奴家斗胆操控小艇进攻。”

    飞燕手伸出纤纤玉手推着几艘小艇从远处向战船前进,途中陆续放手了其中的三只小艇,任他们在水面上飘动。

    霍允明白飞燕是在模拟战船和那几艘小艇的水战。开始是几艘战船同时驶向战船,但因为战船的射程远,炮火猛,接近射程,只要炮口对准,那么小艇就算作被击沉。

    于是他变换大船角度,让炮口对准小艇。

    而现在飞燕放手的三艘小艇便是如此。接连被击伤或击沉,飞燕又接连放手了两艘小艇,吸引着大船的火力,接着推着最后剩下的两艘小艇来到战船旁边,围着战船游弋了一会,站起身来向霍允福礼,说道:“陛下,飞燕演示完毕了。”

    霍允初看到飞燕剩下两艘小艇到战船旁边时,还有些不明所以。这战船的火炮再猛,也不可能在远处将所有的小艇都击沉,自然会有漏网之鱼来到旁边,这并无出奇之处。

    可飞燕轻轻按了几下那几只小艇,赫然在船头的位置出现了几柄造型独特长锯去切割船底。但是待看到小艇在战船旁凿开了一个洞,,他一下子明白了飞燕未出声之言。

    瞬时皇帝陛下的脸色阴沉下来,黑得似灶房铁锅的锅底。飞燕的演示让他明白了这战船火炮猛则猛矣,但却是打远不打近,一旦让小艇近身,则战船便毫不办法,只能挨打。战场上形势多变,战船根本不可能防止敌船靠近,那时这煞费苦心,不惜重金打造的战船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正在思索只见,那战船已经被飞燕接连凿开了几个大洞,正在汩汩地进水,不一会那大船的模型便沉入了水底……

    霍允乃是武将出身,自然看出飞燕方才布阵时,无论是路线还是排布小艇的手法,堪比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这可不是任何人能够在短短的时日内能够事先教会的。

    他阴晴不定看直着尉迟飞燕道:“你好大的胆子!”

    飞燕连忙跪下道:“请陛下恕罪。”

    “那么既然你自称是黄大师的徒弟,可有法子弥补这战船的不足?”

    飞燕轻启朱唇道:“陛下已经弥补了战船的不足了,何须奴家献丑?”

    霍允不解:“此话怎讲?”

    “古人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真正善谋者何须兵器之勇,便是在大战之前就已经积攒了胜利的筹码,不求胜利过程的大起大落,而是细水长流得到最后的结果。

    就比如这淮南,本是蛮荒之地,不知天子威严,而让鼠辈之名猖獗。然陛下圣明,派二殿下前往淮南,励精图治,整治民生,更是以大齐天子之名,减免了淮南民众之赋税。当地民众感激涕零,无不心念天子的恩威,天子的威严远涉蛮荒之地,教化了民宗,埋下了福根,他们食得饱饭时感念是天子之恩,穿得暖身之衣时知道是天子的庇佑,如此尽得人心,何须那些个坚船利炮?”

    这番话语,竟是霍允听得一阵舒爽。其实这些时日来的淮南奏折里,已经是有官员请报了淮南民间百姓在过年时,自发为大齐天子制作万民祈福华盖的情况,当时便是龙心大悦,觉得这老二倒不是独自居功收买民心之人。如今再听飞燕所言,倒是不觉得她的话里有何夸张之词。

    这些时日来,总有近臣进言劝谏,妄图打消霍允用兵淮南之意,可是那些大臣生硬的措辞,竟是没有一个有眼前这女子温温婉婉的话语来得舒心贴切。

    霍允眼里终于是带了些许的笑意,命宫女搀扶起了飞燕道:“不贵是将门虎女,从你的身上,竟是又仿佛窥见了尉迟德将军的风采,可惜啊!若是尉迟公健在,与朕一起把酒言欢该是何等的惬意。你不愧是我霍家的儿媳,倒是为了夫家尽心尽力,当是得到嘉奖……你们尉迟家里应该是还有个男娃吧?”

    尉迟飞燕连忙说道:“奴家的叔伯家里有一堂弟。”

    霍允点了点头:“明日叫他去工部领个差事去吧,虽然你精通机关,但是身为我霍氏皇家的儿媳,也不能抛头露面,以后有了什么工程器械,他便向你这堂姐讨教也是方便。”

    飞燕听了,连忙谢恩。

    沈皇后在一旁听得分明,心内一阵的冷笑;昨儿还是老二家的那个妾呢,今儿竟成了霍家的儿媳妇了。自己的这位夫君虽然当了皇帝,见风转舵的本事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虽然是心内腹诽,可是她的脸上倒是半点没漏,待得飞燕告退,走出了大殿后,慢慢说道:“虞家二小姐的八字已经批下来了,圣上看,这大婚之日要定在何时?”

    听到皇后的话,皇帝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瞟了一眼皇后道:“既然她假冒黄大师的徒弟,又是累得朝中劳民伤财造下这无用之物,差一点在各国使节面前丢尽了大齐的威名,便是足以说明这女子品行卑下,竟是敢欺君罔上……一会请皇后传朕的口谕给虞家的兄妹送去一壶酒去吧!对着外面就宣称二人皆是得了时疫急症,发病得急俱是半夜便走了。”

    沈皇后替皇帝灭口这样的事情,倒是没少去做,夫妻二人一路互相扶持,从新野小乡来到这高高的殿堂之上,就算深情不在,可是默契却是从来都未变过的。听皇上这么一说,当下便是心领神会了。

    皇帝顿了顿又说:“虞贵妃怀着身孕,不宜悲痛,还是不要对她多言,待得龙子诞下时,便抱来请皇后代为教养。还望皇后能入亲生一般,替朕好好教养幼子,不可有半点的懈怠。”

    沈皇后微微一笑,亲手在皇帝的碗里有添了新茶,说道:“请圣上放心,臣妾定然会替虞贵妃将孩儿养大成人。”

    当鸩酒送达虞家的时候,虞虢夫正在小厅里密会一个一身劲装的大汉。

    他略显气急败坏地说:“我以一张图十两黄金的价格从你主子的手上买下来的竟是内容不全的残图!如今,害得舍妹在皇帝面前丢了丑,出了纰漏,这可如何是好?快叫你的主子将那黄金尽数返回,不然我虞某也不是好相与的。”

    可是来者却是目光炯炯地问道:“你说那侧王妃自称是黄千机的高徒?”

    于是虞虢夫便将今日在船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尽道了出来。就在这时,管家来报宫里来了公公送东西过来。

    虞虢夫便匆忙打发这人离开,然后去见宫中的来使。

    那人出了虞府,骑上骏马一路策马跑到一处破庙前,小声地说道:“主公,那虞大人不肯再出钱买图了。”然后他便说了虞大人方才的那番话。

    这个身披罩头斗篷的男子,闻听此言,伸出长指慢慢掀开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双如皎月一般的长睫美目,那番气定神闲的出众气质就好似自己身处于瑶池琼台之上。这人赫然竟是那前梁的皇子——宣鸣。

    他眼睛微眯,若有所思地说:“她?倒是小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