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琅邪王妃 > 【068】殊死一搏

【068】殊死一搏

推荐阅读:原罪救赎足球皇帝全能运动员恶魔囚笼网游之大盗贼重生炼气士怪物猎人OL之猫行天下王者游侠网游之三国超级领主网游之白帝无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19.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梦儿,梦儿……。”

    还活着吗?怎么隐约听到王敦的声音。是在做梦?四下里寻觅,竟不见任何人影。

    “梦儿,乖,别睡了。”

    不是在做梦,真的还活着,清楚的感觉到手心传来暖暖的温度,于是强迫着自己醒来。努力的睁开眼睛,视线却是模糊的,看不清站在床边紧握自己手掌的男人究竟是谁。

    “梦儿,你醒了,”声音中夹杂着欣喜,她听到他对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快去,快去请大夫。”

    尤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怔怔的望着他:“处仲,是你吗?”

    “是我,当然是我,你高烧不退好几日,真是把我吓坏了,”他仍旧心有余悸的紧握着她的手,面上有些松懈:“醒来了就好,厨房熬着参汤,我这就让人端来……”

    “处仲,”她回握住他的手,神情有些呆滞:“王爷呢?”

    屋内长久的沉默,就在她逐渐有些呼吸不过的时候,终于听到他开口道:“你放心,王爷没事,健康有许多事要处理,他已经回去了。”

    微微松了口气,她仍旧有些不确定:“真的?”

    “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王敦为人桀骜,倒也真的不曾说过假话,她便真的放了心,二人相安无事确实可喜可贺,但此时她的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神情怔怔的。

    “梦儿?”

    回过神来,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望向他,他先是一阵沉默,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艰难的开口询问:“你,看不到?”

    心里一滞,她动了动嘴唇,最终选择了沉默,王敦在她这样的神情下逐渐苍白了脸,握紧了她的手:“别怕,你只是刚刚醒来还没适应,一定没事的。”

    摇了摇头,她冲他扬起笑脸:“我早料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哭瞎了眼。”

    “梦儿……”

    “处仲,什么也别说,不要安慰我,我怕自己会哭。”

    禁不住红了眼圈,王敦双手揽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我才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不过你真的不用担心,那琳青一直赖在府中不肯离开,听说他是圣医谷的人,想必医术十分精湛,一定治的好你。”

    “琳青?”她微微有些讶然,接着迟疑道:“这里是扬州?”

    还未等到他的回答,就听到一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参汤熬好了,现在端进来吗?”

    乍一听到声音,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不敢置疑的抓住王敦的衣袖:“是阿宝吗?我听到了阿宝的声音,她还活着?”

    一番话听的王敦有些糊涂:“当然,她一直都在府里能有什么事?”

    一直沉闷的心情终于放晴,琳青活着,阿宝也活着,是爽爽在骗她,爽爽啊爽爽,她应该还是那样善良可爱的女孩吧。

    仿佛有阳光瞬间填满了心里的空洞,她面上带着浅笑,随即对王敦道:“爽爽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听他并不言语,她有些急切的追问:“就是悬崖边和我站在一起的姑娘,她怎么样了?”

    “那个挟持你的女人,管她做什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联想到他处事凶狠的一面,禁不住有些害怕:“她是不是在你手里?处仲你,把她怎么样了?”

    “你刚刚醒来,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还很不舒服?”仿佛并未听到她焦急的询问,他的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探试着温度:“嗯,还是有些发烫。”

    说着,又听到他不悦的对下人训斥道:“一群废物,叫你们去找大夫,怎么现在还不见人!”

    “处仲,”她突然轻声叫住他,垂下的眼睫微微颤抖:“你,是不是杀了她?”

    话说出口,屋内瞬间的沉默,使得她越加不安,双眼不自觉的紧闭,心里如坠冰窖。

    “她应该还活着,你不必担心。”

    也不知是喜是悲,她只感觉心里微微疼了起来:“什么叫做,她应该还活着?”

    “孟央,你醒了!”

    略带喘息的欣喜声传来,使得她有些惊喜:“琳青,是你吗?”

    “嗯,当然是我,”

    飞快的走到她面前,她赶忙伸出手一阵摸索,果真摸到了他空空的左衣袖。敏感心细的琳青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你的眼睛,怎么了?”

    即便看不见,她也能想象出此时他阴郁的面色,于是故作轻快的笑道:“又不是完全瞎了,只是有些模糊,琳青你不必……”

    担心二字还未说出口,突然就被他一把扣过手腕,温热的手指搭在自己脉搏上:“你是傻子吗!瞎了就是瞎了!什么叫有些模糊!”

    猛地被吓了一跳,她的神色随即有些黯然:“琳青…。”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他便缓了缓口气:“有我在呢,不会让你瞎的。”

    沉默下来的屋内,看不清一切的她除了茫然还是茫然,气氛僵硬的时候,才听阿宝端着参汤走了进来:“大人,参汤端来了。”

    王敦点了点头,很是自然的接过,坐在床边小心的吹凉,用小勺慢慢送到她唇边:“梦儿,小心烫。”

    “王大人且慢,”琳青似笑非笑的打断他:“她刚刚醒来,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哪里能用这么大补的东西。”

    “哦?”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果真将参汤收回:“那她眼下能吃些什么?”

    “煮些白粥吧,松松软软的即可。”

    点了点头,他随即就对一旁的阿宝说道:“还不快去。”

    反应过来的阿宝慌忙应声就要离开,忽见一女子带着丫鬟笑着踏入内室,声音甜美:“姐夫,听说梦儿姐姐醒了,素素特意熬了粥送来。”

    是凌素素,孟央客气而礼貌的回应道:“劳烦素素小姐费心。”

    “姐姐说什么呢,”她的声音有些不悦,说出的话却意味深长:“梦儿姐姐对姐夫有恩,这些小事都是素素应该做的,病愈前你就放心在府里住着,不要怕麻烦到我们,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记得告诉我,毕竟表姐不在,我身为府里唯一的女主人,一定会替姐夫好好照顾你的。”

    “姐姐知道的,如今总有些脑子坏掉的人仗着自己救过别人,唯恐得不到回报,死皮烂脸的赖在别人家,素素知道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对你好呢。”

    略微得意的说完,她又望向王敦,精心装扮的面容带着羞赫:“姐夫,我叫人备了你爱吃的酒菜,晚上去我房里吧。”

    未听到他的回答,却见琳青强忍不住的笑出声,孟央赶忙低声制止住他:“琳青……。”

    听到她带着埋怨的声音,他很快止住笑意:“不好意思,在下一介山野莽夫,平日里一直待在山里,没见过小姐这样爽快的女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琳公子过奖了,小女子怎么担得起巾帼不让须眉的称赞。”凌素素柔声笑了笑,此时的面上定是微红的。

    “你当得起,被人称作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皆是小姐这样性子的,除了脑袋不太好使,几乎没有缺陷。”

    琳青的嘴巴一向很毒,从一开始这样暗里嘲讽的话语就使得孟央有些不安,刚要紧张的劝他不要再说,这家伙又恶毒的一字一顿道:“不过,脑袋不好使就是致命的缺陷。”

    反应过来的凌素素恼羞成怒的望着他:“你什么意思!话里藏话算什么男人,有本事挑明了说。”

    “哦?小姐也知道话里藏话不算本事,从一开始干嘛不挑明了说。”他不屑的笑了两声。

    不仅凌素素愣住,孟央亦是有些呆愣,琳青这是在维护她吗?这样受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温暖,可她的性子一向懦弱,不愿惹是生非,只得开口责备他:“琳青你瞎说什么,素素小姐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接着又对凌素素抱歉一笑:“小姐莫要见怪,他一向口无遮拦……。”

    “你当我是傻子吗!”凌素素突然发怒,怒瞪着杏眼冷笑道:“没错,我就是那个意思,你既然已经醒了就赶快离开,这里不是你的家,干吗一直赖着不走!即便你对姐夫有恩,他整日整夜的守着你也该还清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这贪得无厌的女人,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啪!

    一计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凌素素捂着红肿的面颊,不敢置疑的望着面色阴沉的王敦,眼泪在眼眶打转:“姐夫……”

    “滚。”

    毫无温度的声音,冰冷的刺痛了她的心,她哽咽的哭出声,最后却开口楚楚可怜道:“姐夫,我是一时气糊涂了,素素不敢了,你别生我的气…。”

    “我让你滚,”他甚至懒得看她一眼,声音冷若冰霜:“没听到我说话吗?还不滚下去!”

    睁着有些惊吓的眼眸,她终于听话的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含泪道:“姐夫你变了,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我已经给表姐写了信寄出,等着她回来看看你变了多少,我恨你,恨死你了。”

    说罢,她飞快的跑了出去,剩下紧张的孟央不安的睁着眼睛:“处仲,我已经醒了,是时候离开了……”

    “你哪也不用去,”王敦对她温柔一笑,仿佛刚刚那个暴躁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呢。”

    屋内烧着滚滚的银碳,刚刚喝了药,躺在暖和的锦被下出了一身的汗。知道只有琳青在身旁,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琳青,你带我走吧,离开这里。”

    琳青忍不住叹息一声:“你这个傻子,要是能带你走我何必跟着来到这,那王敦哪里会让你离开,若不是有着为你瞧病的因由,他不会让我接近你一步的。”

    愣了愣,她不由得皱起眉头,低声道:“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哦?”他忍不住笑道:“让我猜猜原因,那王敦对你确实不错,温柔体贴的不像话,你怎么会舍得离开?难不成,是因为那襄城公主?正牌夫人回来了,所以你害怕了……”

    “琳青。”

    听到她埋怨的叫着他的名字,他随即正色道:“知道了,开个玩笑而已,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的防卫太过严实了。不过你也不必想太多,既然走不了,干脆老老实实的在这养病好了,照那王敦的态度襄城公主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日后再做打算不迟。”

    “我不能待在这里,”她再一次重复之前的话:“不仅因为襄城公主,既然王爷还活着,我不能功亏一篑。”

    琳青随即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怕他回来找你?”

    沉默的抿了抿嘴唇,她才迟迟开口:“是,我怕他不肯罢休。”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司马睿,他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即便他现在回了健康,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司马睿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可是有一点足以使她不安,那日命悬一线,她苦苦哀求他放手,他那样坚定的回答她:不放,这一生都不放手……。

    他们都还活着,这一生就不算完。

    司马睿绝不会放她离开,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本来不愿告诉你的,”琳青的目光有些怜悯,叹息一声道:“当日在悬崖下找到你们,他都已经冻僵了,紧紧抱着你怎么也分不开……后来,他们逼着我先救司马睿,根本不给我见你的机会。等到司马睿醒来,王敦才告诉我们你已经死了,甚至在雪山上堆好了你的坟墓,没有人肯相信,司马睿更是跪在坟墓前疯了一样的用手挖,当时所有人都在劝,毕竟人死后入土为安,堂堂琅邪王哪能随意挖别人尸骨,传出去像什么样子。那日雪一直在下,积雪下的碎石像冰碴子似的,根本挖不动,他的双手都在流血,从头到尾像个行尸走肉的死人,只知道不停的挖,鲜血淋漓的双手,谁也不敢上前劝,看得我心里直打颤。”

    孟央的神情怔怔的,他回过神来,赶忙言简意赅的咳嗽两声:“结果真的从坟墓里挖出一具女人的尸体,衣着装饰与你一模一样,司马睿也就真的死了心,后来就回了健康,前几日还差人前去雪山埋了很多珍贵的陪葬品。”

    原来,竟是这样,她出神的望着前方,可惜一切都是黑色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使得她感觉有些冷,心也被冻得疼了起来。

    “你没事吧?”

    琳青有些担忧的望着她,回过神来,她的神色有些勉强:“我本来就是要离开他的,让他以为我死了,从此也就断了念想,这样,很好。”

    这样说着,她不由得笑出声来:“既然得知我死了,你怎么会在这?”

    “挖到尸体的时候,司马睿像个呆子一样不知所措,根本就不敢再挖下去,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当时的场面乱成了一锅粥,王敦立刻下令掩埋尸体,所以当时并没有看到尸体的脸。”

    他说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也以为你真的死了,跟着难过了一会,随弟子返回圣医谷的路上越想越不甘心,打算偷偷把你挖回去埋在圣医谷,虽然弟子们说什么人死后入土为安,一而再再而三的挖别人尸骨是对死者不敬之类的话,我可不管这些,谁知回到雪山发现有人看守,人都死了还有必要派人守着坟墓吗,我这才觉得奇怪。”

    说罢,他故意压低声音:“我偷偷跟着来到扬州,本来也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活着,刺史府防卫严谨,我索性骗了王敦,说我已经知道你没死,但你病的那么重只有我能救你,结果他真的被我骗到,于是我就在这住了下来。”

    孟央苦笑一声:“你又怎么知道我真的病的很重?”

    “这还用猜吗,你一直都是病怏怏的,又在冰天雪地冻了那么久,不死也剩半条命了,不过那王敦还真是残忍,竟然恐吓我若是救不醒你就要我陪葬。”

    “竟然用炸死这招,亏他想得出来。”

    琳青愤恨的说着,禁不住有些咬牙切齿,自顾自的发泄着不满,渐渐发觉她有些不对,异常疲惫的样子仿佛随时就要睡去,刚刚喝完药的面色潮红一片,赶忙将手放在她的额头,顿时大惊:“怎么会这么烫。”

    从醒来的那刻起,她的精神都是很好的,可是眼下却越来越乏力,脑子隐隐作痛,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

    隐约感觉到自己到了极限,她迷迷糊糊的抓住他的衣袖:“琳青,爽爽真的还活着?”

    顺手搭上她的脉搏,他的面色有些难看:“你这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别人的死活。”

    “告诉我,她是不是死了?”声音濒临绝望的边缘。

    “她真的还活着,就在这府里,你千万撑住,我会想办法救你。”

    “那就好…。”虚弱的笑了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要睡了,不要叫醒我,真的很累。”

    “不能睡!听到没有,睡了就真的醒不来了,”他说着,声音竟然开始哽咽:“算我求你,给我点时间,不要睡。”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她却没有睁开眼睛,眼皮烧的滚烫,根本没有睁开的力气,这一次,她没有司马睿在身边,一个人即将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永远睡去。

    性命垂危,不过是如此容易的事,一切都真的结束了……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终于安了心。

    可是,琳青怎会让她如愿,单手摊开布袋里密密麻麻的银针,准确的抓出数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她头顶、勃颈的几个穴位,接着又抽出成排的银针,一一扎入她的脚心脚骨处,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仅以一只手精准的令人诧异。

    动作完成,他的额头已经冒出隐隐的汗珠,想也不想的转身冲出门外,差点撞到了就要踏入屋门的王敦。

    见他面色十分难看,王敦先是一愣,接着快步冲进房中,果真看到她沉静的躺在床上,泛着寒光的银针密密的将她炸成了刺猬似的,而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睡着,本就素净白皙的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整个场景令他胆颤。

    紧握的拳头暴露出青筋,他的眼睛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如同心撕肠断受了重伤的猛兽,他转身冲到琳青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襟,话未说出口声音已经慌乱的溃不成军:“救她,你不是医术高明吗,她若是死了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琳青纯白的衣襟被他抓的死死的,他却忘了愤怒,只觉得更像是抓在自己心上,眼睛里隐约泛着水光,一把将他推开:“我不会让她死,但我救她,但与你无关。”

    望着他眼里隐忍的泪光,他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不用任何人言语,面前这个少年也定会竭尽全力救她,他早就该知道,她的好岂止是他一人觉察得到,这个善良美好的女子,她值得更多人去爱。

    即便如此,他仍旧愿意许诺出自己的一切:“你若能救活她,便是我整个王氏家族的恩人,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琳青只是冷冷看他一眼,甚至懒得再与他废话,转身离开:“再与你废话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圣医谷弟子快马加鞭赶到扬州之时,才渐渐发觉师父的不对劲,尤其是执意跟来的杏子,刚进了屋门就见琳青上前对大师兄苗子道:“带来了吗?”

    她第一时间看到了师父空荡荡的左衣袖,先是深深的惊恐,接着捂着嘴就要落下泪:“师父,你的左臂……”

    琳青并未理会她,不知为何,苗子的神色有些庄重,从怀里掏出一个雕花绣金的锦盒,小心的打开:“带来了,师父。”

    乍一看到锦盒,杏子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血,血红参?”

    锦盒里黝黑松软的泥土中,隐约露出一小截泛着红光的参尾,细看之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脉搏跳动的生命迹象,那通透的红色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

    琳青并不理会她的震惊,拿过锦盒转身走入内室,剩下她目瞪口呆的站在那,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不顾苗子的阻拦,面色十分难看冲进屋内。

    如愿以偿的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她的目光不敢置疑的落在她身上的银针上:“以命续命法?”

    再也忍受不住的怒气,她上前一把夺过放在桌上的绣金锦盒,对琳青道:“师父你疯了,这血红参是有灵性的万参之王,上次为了救她你已经用过一次,这可是仅剩的参尾,你连圣医谷秘传的续命法都要用上,这可是邪术,一不小心会赔上你的命的!”

    “给我,”琳青紧皱着眉头,赢弱的面上有些不耐烦:“把东西放下,出去。”

    “师父你这是逆天而行!”杏子委屈的含泪冲他大吼,泪水肆虐而无助的流下:“这圣医谷又不欠她的,为何要这样冒险。”

    一直沉默的苗子终于上前,跪地道:“弟子本不该多嘴,师妹说的确实没错,师父,这世间的纷争太繁琐了,咱们回圣医谷吧,像从前一样过快活无忧的日子不好吗,师父已经尽力了,是孟姐姐命该如此。”

    琳青眉宇间有些动容的神色,上前将他扶起,目光扫过杏子:“我圣医谷门下共三十二位弟子,早前六弟子滢言最得我真传,可惜他不幸早逝,如今除了老七西子就属你和杏子医术最为精湛,我有心想在你们之中挑选出一位继承者。西子医术高超,可惜玩心太重,杏子毕竟是女儿家,说来说去也只有苗子你最为稳重,我打算把圣医谷交到你手里……”

    “师父!”二人均是一愣,苗子更是慌忙的跪在地上:“弟子愚笨,不能担此重任,圣医谷不能没有师父。”

    “师父此话的意思是一定要救她了,”杏子哽咽着声音,面上闪过一丝阴狠,双手高高举起锦盒,咬着牙泪流满面:“摔碎了这锦盒,血参王触地而死,看师父如何救她!”

    “杏子,”琳青并不生气,突然含笑叫她一声:“圣医谷的弟子里属你与我最为相像,这大概也是因为你自幼跟随我,可惜我对你们总是太过严厉,难得你这样舍不得我,师父答应你,这一次救了她,立刻随你们返回圣医谷,再也不理世事。”

    “我不信,师父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哪里还有命随我们回去,我就是不许你救她。”

    她的哭声已经逐渐转变成哀求:“师父,求你了,咱们回去吧,不要离开我。”

    她哭得伤心,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认真道:“傻丫头,没有五成的把握我哪里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圣医谷早晚都是你们的,现在交托给苗子,我便有了七成的把握。”

    “七成的把握?”苗子亦是有些不解:“师父何来那两成的把握?”

    琳青但笑不语,转身对杏子道:“圣医谷地处灵山妙地,后山原本荒废的蛇王窟早些年被我改为五行六仪阵,不过那是只有谷主才可踏足的地方,所以才要让苗子继位,加上你们这些年钻研的医术,就是我两成的把握。”

    “师父……。”杏子喃喃的望着他,仍要说些什么,又听他笑道:“怎么,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吗,如果真的救不了我,只能怪你们医术不精。”

    紧紧抿着嘴唇,足以看出她内心激烈的斗争,趁她出神之时,他上前小心的拿过她手中的锦盒,终于松了口气:“我相信你们,所以你们也要相信我。”

    咬了咬牙,杏子不甘的望着他:“师父一定要救她,为什么?”

    琳青想了想,最后开口笑道:“我也不知为什么,有一天你们都会明白,总有那么一个人,即便得不到任何的回报,你也愿意拼尽全力救她。这世上的事本就是高深莫测的,谁也说不清缘由,就当我前世欠了她的。”

    下了决心救她,自然不会留下任何失误的地方,为怕杏子他们临时变卦,他与王敦商议,由他亲自带人把守房门,不许任何人进去。

    然而就在此时,王敦也给了他一个意外,他竟然派人抓来了灰头土脸的李十三。

    一把将他推到他的面前,王敦随口道:“这是扬州有名的名医,你看看帮不帮得上忙,用不上就杀掉吧。”

    琳青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匈奴军营的雨夜,他明明联络了圣医谷的弟子接应,寻遍了整个山路却没有找到他们的影子,其实他的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只是他还不敢确定,如果真的是他,他想自己一定会动手杀了他。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十三伯倒是痛痛快快的承认了一切:“老朽知道你们都想杀我,都是我做的,要杀便杀吧。”

    一把年纪的他颇有几分大义凌然的感觉,琳青反倒笑了,声音却逐渐冰冷:“为什么害她?”

    “害她?”十三伯禁不住冷笑:“我恨的是你,是你们圣医谷的每一个人。”

    “我圣医谷何曾得罪过你?”

    “圣医谷哪里有好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你师父圣君骗走了我家祖传之宝血参王,还对我李家上下数十口痛下杀手,我恨不能杀尽你们每一个人!”

    提及往事,他的眼珠子都是血红的,惊涛骇浪的恨意涌上心头,恨的牙都咬的咯咯作响。

    “你父亲,是江南名医李质?”

    琳青的语气有些呆愣,他很少有这样落寞的表情,可是提及血参王的由来不得不神色黯然,从他记事起,血王参就是圣医谷少有的珍贵宝物,血参被师父圣君分为参首、参身、参尾三部分,但这样世间罕见的绝物,圣君自己却不曾动过,当年他是性命垂危的襁褓婴儿,为了救他圣君将参首入药熬给他喝,参身和参尾被珍藏了起来。

    他也是在后来得知了这宝物的由来,看似珍贵的血王参,竟是圣君杀了江南名医李质一家老小得到的!

    琳青从不曾亏欠别人什么,可眼下却不得不承认是师父圣君欠了李家的,是他圣医谷欠了李家的,又或者说,内心深处他将师父对他们的亏欠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十三伯的恨天经地义。

    “是我圣医谷欠你的,但师父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所杀。”

    淡淡的一句话,他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

    十三伯先是一愣,接着有些不敢置疑的望着他:“你就是杀死那个魔头的圣医谷弟子?”

    点了点头,他的神色颇为平静:“我不杀你,你走吧,我圣医谷与你的恩怨也该两清了。”

    愣怔的表情,十三伯终于开口道:“我李家数十条人命,如何两清?”

    “那你想怎么样?”

    “将血参王还给我,我与你们便再无恩怨。”

    琳青沉默着不说话,王敦却突然抽出长剑,直直的架在他脖子上,声音冰冷:“你想要血王参?还是去阎王哪里要吧。”

    “住手!”琳青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剑身,锋利的剑刃顿时割伤他唯一的手掌,鲜血淋漓。

    疼的忍受不住,他咬着牙对十三伯道:“血王参已经没了,你走吧,再不走怕是连命也没了。”

    从他出手握住刀刃的那刻起,十三伯的眼中皆是震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沉默着转身离开,沟壑纵横的面上看得出落寞之色。

    冰天雪地里屋外严防死守,屋内却极是温暖,燃烧着的焚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温度过高,她苍白的面上有些微红。琳青静静的站在床边,目光久久的望着她,缓缓伸出包扎着的手触碰她柔软的面颊,手指划过她面上的疤痕,声音有些恍惚:“其实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高深莫测,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有一个缘由,也许连我自己也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迷失在你的笑腼如花的容颜之中。”

    “孟央,我不仅仅把你当做亲人。”

    出神的望着她,突然听到门前响起一阵吵闹,本以为是杏子前来惹事,岂料却听到苗子的声音:“师父的手受伤了,我必须进去帮他。”

    门前亲自把守的王敦眉头紧皱:“你师父并未开口要你相助,快点离开,否则我会杀了你。”

    一脸悲愤的杏子气恼的指着他:“你是瞎子吗!师父的手被你的剑割伤了,他只有那一只手,怎么救人,你是想他们都死吗!”

    正要开口说话,房门突然被打开,琳青的面色有些阴郁:“不需要你们相助,赶快离开。”

    心知他在担心什么,杏子赶忙举起三指发誓:“师父,我发誓不会阻拦你,你放心好了,我只会给你打下手。”

    伸出受伤的手掌看了看,他竟然也有些怀疑,曾经他极度自负,不会理会任何人的帮助,可是如今的琳青还是那个妙手回春的圣医谷谷主吗,仅剩一条胳膊的残障人士?唯一的手掌还受了伤?

    事关她的生死,他只得深深的吸了口气,对苗子道:“你进来帮我,杏子就在门外等着吧。”

    话音刚落,杏子就慌忙的张口嚷嚷:“师父……”

    可是他已经转身离开,剩下苗子面色庄重的安慰她:“师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协助师父。”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几乎就要冲进去,无奈却被王敦拦住,愣怔的站在那许久,她才握紧了手中的一包迷药,缓缓转身,两行泪水落下:“笨蛋,师父和师兄都是笨蛋…。”

    漫长的等待,杏子坐在门前很久,顺着目光望去,屋檐伸展至天际,望不到尽头的阴沉天气,空落落的使人难受。

    又要下雪了吗?

    她想起遥远的从前,被养父母在街头贩卖的日子,乱糟糟的头上插着一根长长的稻草,这就是不值钱的丫头片子的标志。

    光着脏兮兮的脚丫走在洛阳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拥挤不堪,也有大户人家前来挑选买入府中,或为下人,或为那些糟老头子的玩物,这就要看各自的命运了。

    那些买家也是很挑剔的,他们要求长相眉清目秀,要求身形袅袅,甚至还要求身子清白。真可笑啊,即便是这样,大家还是争先恐后的拥着上前,希望自己能够被选中,拜托贫苦的命运。

    再一次落选,她被养父打的遍体鳞伤,偷偷抹着眼泪躲在一旁,等了很久终于又见一有钱人家前来买人,这一次,她不能让父母失望。

    依旧是一番你拥我挤,使得那买主有些不悦,最终挑选了一个年纪大些的小姑娘。

    她认得那个被选中的小姐姐,那是个仗着自己年龄大经常欺负她的人,被选中了不免有些得意,跟着买家离开的时候回过头,远远的朝她呸了一声,那口型在一字一顿的告诉她:等着被打死吧!

    那么恶毒的人怎么能被选中呢?她想不通。

    容不得她想不通,身后的养父已经拿着鞭子走了过来,挨打的痛苦似乎就在眼前,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快步跑上前,将那小姐姐推开,对买主殷勤道:“我会砍柴洗衣,我什么都会做,买下我吧。”

    反应过来的小姐姐异常恼怒,上前与她打成一片,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头发,一向都是她被欺负,身子瘦小的她哪里打得过她,于是结果就是她被恶狠狠的推向人来人往的大街,直直的撞上正巧驶来的马车。

    吓得愣神之时,她看到马车的帘子挑开,走下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那少年面色有些阴郁,不过他长得真是好看,好看的如同冬日纷扬的雪花,纯白如斯。

    她记得,当时养父暴怒的上前,对着她狠狠鞭打,围观的人群很多,每个人面上都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只有他,他干净的手指扔出几块银子,声音也清凉的使人愣住:“别打了。”

    养父千恩万谢,贪恋而奸诈的样子:“公子真是好心,不如就买下她吧,只要再给二两银子。”

    他似是十分的不屑,懒得与任何人说话,转身上了马车就要离开。

    说不出为什么,也许是长期的挨打挨饿使得她昏了脑袋,也许是他的出现给了她一个芳华的美梦,她竟然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拦住马车,小小的身子紧张的颤抖:“买,买下我吧。”

    她记得,他掀开帘子望着她,面上露出冷笑,真的又扔出二两银子,开口却道:“让开。”

    她捡起银子的手一直在哆嗦,小心的将那两块烫手的沉甸甸的银子交到养父手中,转过身来才发现马车已经离去,而她从那一刻起,早已下定决心追随他。

    于是赤裸着双脚一路跟着马车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到双脚被磨出血泡,仍旧不肯停息。

    最终,是驾车的青衣小童不忍的停住马车,接着听到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滢言,你这是干吗?”

    青葱模样的小童已经在为她哀求:“师父,带上她吧。”

    兴许是他的哀求起了作用,他最终默许了,一路带着她来到了对她来说仿若仙境的圣医谷。

    “不管你过去叫什么,从今以后你只有一个名字,圣医谷的弟子杏子。”

    那年她不过九岁,正值盛夏的季节,杏子也不过是他看到园中结的青杏随后起的名字。

    杏花虽美,青杏酸涩,可这名字她十二分的喜欢。

    如今,性格柔顺善良的六师兄滢言早已逝去,过去的她与现在恍如隔世,只是那个衣衫铅白的琳青,她放在心里最深地位的师父,就要为了一个女人离她而去了吗?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现在的杏子,起身一步步向前离开,从前的破烂小孩,现在的杏子,都不存在了,她是一个想要守护着他的女人,正如他所说,没有任何的缘由。

    刺史府的大门前,她听到自己对守候在此的小师弟道:“起身,返回圣医谷。”

    这世间的一切真的没有那么高深莫测,一切的缘由只因一个情字,谁也逃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