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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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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玉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时候进宫,对霍玉的打击非同小可。

    郭湛安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选择了这条路,他自然是不愿意别人告知霍玉此事,当下便道:“上皇,陛下,六皇子眼下就在微臣家中。六皇子尚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请容许微臣将六皇子接进宫来。”

    “还不知道?”李崇浩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郭湛安,冷冷地问道,“你既然找到了六皇子,为何不告诉他?”

    这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郭湛安无奈之下,只好道:“陛下,个中缘由还请微臣将六皇子接进宫后再禀。”

    李崇浩没了兴致:“派人跟着去。”

    郭湛安知道,李崇浩这是不放心他,担心他趁机动手脚。不过李崇浩怕是没有料到,李绍钧与郭湛安这些天特地悄悄地整顿了一番禁军,如今禁军里得用的人,尽数归于李绍钧麾下。

    郭府中,霍玉见郭湛安匆匆而来,不免疑道:“哥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玉儿,你要和我进宫一趟。”

    “进宫?”霍玉一边起身,一边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要我进宫?”

    “说来话长,咱们在马车上再说。你先去换一身衣服,我去取样东西。”

    霍玉向来对郭湛安是言听计从,这次也不例外。他知道郭湛安不会害他,干脆地把看到一半的书合上,回屋换衣裳。

    而郭湛安则拿出那个匣子,开了锁,从里头拿出霍玉的锦囊,打开看了一眼,这才折返回去寻霍玉。

    郭府外,十二名禁军骑着马分作两排,列在马车周围,等郭湛安与霍玉二人上了马车后,便与马车一同往皇宫赶去。

    马车上,郭湛安向霍玉招招手,示意霍玉靠近一些,这才低声说道:“玉儿,我找到你的亲身父母了。”

    霍玉听后,瞪圆了眼睛:“在、在皇宫里?”

    郭湛安点头道:“没错,就在皇宫里。”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霍玉一下子受了这么大的刺激,险些就跳起来了,他不停地重复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太上皇?”

    霍玉不笨,皇宫里面的男人,年龄可以当他爹的,也就只有太上皇一个。只是他可是一个土匪收养的弃婴啊,怎么可能是太上皇的儿子?

    郭湛安见霍玉癫狂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好受,双手张开,使尽力气把霍玉牢牢抱在怀里,在他耳边柔声安慰道:“玉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说。”

    霍玉反手抱住郭湛安,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依旧喃喃道:“怎么可能,太上皇怎么可能是我爹呢。”

    郭湛安一手反复抚摸着霍玉的后背,慢慢解释道:“当年上皇还是皇帝的时候,最宠爱的就是六皇子了,甚至执意要带着当时才两岁的六皇子一块南巡,让他的儿子见见他父皇的大好河山。但令人惋惜的是,南巡途中六皇子离奇失踪,上皇大怒,严刑拷打了当时六皇子身边的宫人,甚至连他们在宫外的家眷都没有放过。后来,六皇子的奶娘终于支撑不住这样的严刑,俯首认罪。那奶娘说,是她嫌六皇子太过吵闹,想用被子把六皇子闷一会儿,别那么吵了。结果令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等她掀开被子,六皇子已经被闷死了。她担心皇帝责罚,便将六皇子的尸首用襁褓包好,趁无人注意的空当带出去扔了。那奶娘从未去过江南,根本不认识路,等她招供的时候,距离六皇子失踪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根本就想不起当时丢弃六皇子的地方。上皇见爱子尸骨无存,将奶娘一门九族尽数判了斩立决,其他伺候六皇子的宫人也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他们和他们的家眷先后都死了。姜后当年担心爱子年幼,南巡路上宫人照顾不周,所以尽管她自己身染重病,还是撑着一同去了南巡。结果遭此突变,姜后病情加重,就在奶娘招供后的三天,就撒手人寰。”

    霍玉听到一半,已经安静下来,等郭湛安说到最后,他早已经是泣不成声:“我、我娘,我娘已经死了?”

    郭湛安沉重地点了点头:“玉儿,姜后并不是像你想象中的娘亲那样,嫌弃你、不要你。她十分疼爱你,你失踪以后,姜后连日以泪洗面,几乎走不动路了。”

    “是我、我害死了她!”霍玉又是哭又是笑,“原来她没有不要我,没有不要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胡说什么!”郭湛安骂道,“什么你害死了她?你那时候才两岁,怎么害人?是害你的歹人害死了姜后,你的失踪,还有姜后的死,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对啊,”霍玉犹如大梦初醒,一边抹泪,一边说道,“那奶娘既然说闷死了我,我怎么还会在这呢?哥哥,那奶娘在撒谎?”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是皇帝的爱子,那奶娘再烦小孩,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用被子闷你。”郭湛安拿出帕子替霍玉擦干眼泪,继续说道,“玉儿,你还不知道,前些日子柳府中突然冒出一个‘六皇子’来,他身上也带着一块象征皇子身份的四爪龙玉佩。随后就是你前往永安府参加秋闱,半路在河道中央遭遇了伏击。”

    霍玉看向郭湛安:“那些人是怕我的存在会让那个假冒的‘六皇子’暴露,所以想要斩草除根?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六皇子,这块玉佩也只给哥哥你看过,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郭湛安捏了捏霍玉的脸颊,说道:“到底是长大了,连这都发觉了。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可是后来我想到了,那个‘六皇子’,是梁王的人从柳府中找出来的,而当时在苍山,我们碰见了梁王。都说六皇子与先皇长得像,梁王身为先皇的儿子,说不定是见到你的模样后心中起疑,派人暗中调查过。”

    霍玉想了想,还是摇头道:“那也不对,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凭什么靠这个就断定我是六皇子,要取我性命呢?”

    郭湛安解释道:“也不一定就认定了你是六皇子。梁王这次炮制出一个假的‘六皇子’来,想必是冲着皇位去的。他能整出一个来,我们怎么就不能了?你的相貌比起宫里头那个‘六皇子’更像先皇,梁王为了避免我们也推出一个‘六皇子’和他打擂台,必然会想办法除掉你。不过是一块玉佩而已,玉匠能够刻出一块,就能刻出第二块。怕是他自己都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六皇子。”

    霍玉抹了把眼泪,问道:“哥哥现在带我进宫,是要我戳穿那‘六皇子’的真面目么?”

    郭湛安神色凝重,点头道:“若是我还有别的法子,定然不会将你牵扯进这桩事情当中。但如今梁王步步紧逼,竟然唆使上皇要废去皇帝,改立六皇子为皇帝。”

    霍玉听后大惊:“那‘六皇子’别说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在民间长大,于政事一窍不通,怎么能做一个好皇帝?”

    郭湛安苦笑道:“这哪里是想要立一个好皇帝了。上皇退位非他本意,一个有着治世之才的皇帝,和一个对政事一窍不通的皇帝,你说那个对他有意?”

    霍玉虽然知道了上皇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十几年来的分离,让他忍不住脱口道:“上皇竟然昏庸如此么。”

    郭湛安将食指放在霍玉唇上,提醒道:“玉儿,我们很快就要进宫了。宫里面人多口杂,你千万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话,免得惹火上身。”

    霍玉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那句话足以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忙点头道:“哥哥放心,进宫之后我一定不多看一眼,不多走一步,不多说一句。可是哥哥,你总得告诉我我进宫之后该怎么办呀。”

    郭湛安这会儿却不肯说了:“告诉你了,你演起来就不像了。你放心,有我与陛下在,不会叫你有事的。你进宫之后也不必太过拘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免得让上皇反而怀疑起你。”

    霍玉心中七上八下的,还想再问,可外头的车夫探头进来,说就要到皇宫门口了,霍玉只好作罢。

    下了马车,等看守宫门的禁军侍卫搜查过来,郭湛安一行人便跟随引路的宫人一块儿走向李崇浩的宫殿所在。

    李崇浩退位后,一直以身子不便而继续住在皇帝住着的泰时殿,后来李绍钧与岳安等人借故放出传言,说李崇浩卧病在床,这才一直住在泰时殿中。

    这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还顺带替李绍钧赢得了孝道的好名声,李崇浩若是再不搬出来,就彻底坐实了卧病在传的传言,又如何还能过问国家大事?

    万般无奈之下,李崇浩只好迁去了后面的明光宫,他的后宫也顺势从各宫各殿搬出来,去了明光宫左右两边的益寿宫和延年宫。

    李崇浩退位前两年还有一次大选,不少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齐齐入宫,生生叫人看花了眼,称得上一个花团锦簇。为了避免有传出和前朝慜帝染指父亲后宫一样的传闻,李绍钧一不做二不休,命人在泰时殿与明光宫之间重新修筑了一道丈高的墙,只在明光宫附近留有一道门,平日里都有禁军把手,严禁后宫妃嫔宫女进到前边来。

    这次郭湛安与霍玉便是从后面的宫门进来,穿过数个宫殿与两个花园,才到了李崇浩所在的明光宫前。

    “你就是霍玉?”

    霍玉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回上皇,小民就是霍玉。”

    李崇浩的目光很快从他身上移开,转而去看郭湛安:“玉佩呢?”

    郭湛安掏出锦囊,将玉佩拿出来,双手递向李崇浩。李崇浩身边的内监走到郭湛安面前,接走玉佩,转而呈给李崇浩。

    李崇浩接过玉佩,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突然五指张开,手心向下,玉佩就掉了下去。

    这是偏殿,平时李崇浩鲜少过来,所以除了惯例的打扫以外,地上不像主殿那样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这玉佩摔在地上,指不定就是个四分五裂。

    众人都没有想到李崇浩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郭湛安冲了上去,可伸出的双手距离那玉佩明显还有两臂的距离。

    最后还是阿鑫反应快,又借着自己距离李崇浩近的便利,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做垫子,接住了玉佩。

    李崇浩这一举动显然是故意的,扔玉的时候用上了力气,玉佩落在阿鑫的后脑勺,阿鑫明显感觉到一阵疼痛感。但他可顾不得这些,慌忙伸手把玉佩从自己后脑上那拿下来,双手捧在手心里,站起来之后也不给李崇浩,而是走到李绍钧身边。

    郭湛安看玉佩无事,稍稍安心,可嗓子里憋着的那口气却是怎么都松不出来。

    李绍钧从阿鑫手中拿过玉佩,笑着对李崇浩说道:“父皇不必过于激动,人就在这儿,万一把玉佩砸碎了,钰儿可就没法认祖归宗了。”

    李崇浩一张脸沉了下来,半响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帝,你这话未免说得也太早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怎么就断定这个霍玉是真的?当初柳氏那个贱人把钰儿偷走了,送去柳府养着,这事柳氏和柳府的大管家都已经招供了,你还想要再弄出一个假冒的六皇子来么?”

    李绍钧将玉佩交给阿鑫重新保管,上前一步道:“是儿子的疏忽,先前郭卿来报的时候,父皇与玉太贵妃正在品香,儿子就想着等父皇的事情忙完了再禀报父皇。结果这边事情太多,一下子就给忘了。”

    “呵,这种小事也不劳烦皇帝记着了。”李崇浩直接给李绍钧摆脸色,“说吧,是什么事情。”

    “柳府的大管家招供,他之前的供词,全都是梁王用他全家人的性命逼着他说的。”李绍钧也不含糊,直接说道,“梁王后来瞒着郭卿,让大牢的狱卒和负责查抄柳府的官吏拉了一批柳府无罪的下人出去发卖,有狱卒被收买了,趁着这个机会将柳府大管家的家眷悄悄运了出去,至于去哪里了,郭卿还在派人追查。”

    “混账!什么无罪,柳氏一族人人有罪!”

    “父皇,是梁王命人拉出去发卖的,郭卿也一直被瞒在鼓里。父皇若是要责罚,不如让梁王进宫,当面听训。”

    “哼,”李崇浩一时气愤,忘了这茬,可他又好面子,不想放过郭湛安,便说道,“就算是梁王瞒着,郭湛安你自己办事不利,该当何罪?”

    郭湛安无奈,只好拜道:“上皇恕罪,是微臣监管不力,令上皇失望了。”

    他一个“监管”,就让李崇浩哑口无言——当初李绍钧力荐郭湛安为查抄柳氏一族的主官,是他被梁王花言巧语给说动了,否决了李绍钧的提议,执意要梁王来做这次的主官。

    想到这,李崇浩有些犹豫,目光便重新投向阿鑫手中的玉佩。但很快,他就重新下定决心,摆手道:“钰儿被藏在柳府十几年,受的苦还不少么?四爪龙玉佩在,滴血认亲也试过了,你们不要再逼迫朕,逼迫钰儿了。”

    眼看着李崇浩打定主意不认霍玉,李绍钧当然不肯了,便道:“父皇,霍玉与儿子也试过滴血认亲,我们的血也溶在了一块。”

    一直做壁上观的岳安闻言,适时出列道:“为了以示公允,还请上皇将此事彻查!”

    郭湛安跟着表态:“请上皇将此事彻查!”

    左行之紧随其后:“请上皇将此事彻查!”

    若是只有李绍钧,李崇浩大可用父亲的名义打压他,但岳安是当朝宰相,郭湛安是信任的京兆尹,而左行之当了多年的刑部尚书,皆是朝中大员。他要是一下子驳了这三个人,自己在朝中只怕会更加力不从心,那就便宜李绍钧了。

    可李崇浩不想让李绍钧如愿,正巧,他眼角余光瞥见一直跪在地上的柳氏,开口问道:“柳氏,当年你将钰儿偷走以后,到底送去了哪里?”

    柳氏没想到李崇浩会突然问她,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开口答道:“回上皇,奴婢、奴婢是将六皇子送去了奴婢的父亲那里。”

    “好!”李崇浩大喜,忍不住一拍桌子,“看来事实真相已经出来了。郭湛安,你胆敢捏造出一个六皇子来,这欺君之罪,你要如何承担!来人,将郭湛安拿下!”

    殿中其余人都没想到柳氏会突然反水,门口的侍卫冲了进来,迅速将郭湛安擒下。

    “还有纸条!”眼看郭湛安有难,一直没敢说话的霍玉突然喊道,“我的锦囊里,还有一张纸条!”

    李绍钧抢在李崇浩前说话:“阿鑫,将纸条拿出来。”

    阿鑫上前,从郭湛安袖口的暗袋里拿出那锦囊,果然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条,他不敢给李崇浩,而是直接交给李绍钧。

    这纸条李绍钧是见过的,他将纸条打开后,没有立刻交给李崇浩,而是双手将这纸条展开,给殿中众人一一展示,随后才道:“父皇,您看这字,可是您的手笔?”

    李崇浩见了这纸条,心中的三分担忧变成了七分,但还是嘴硬:“不过是一个字罢了,宫中尽是我的笔墨,郭湛安这贼人小时候在宫中做伴读见多了,模仿起来也不是难事。”

    他这话,分明是不认了。

    霍玉只觉得自己好像吞了一大块冰块一样,寒意从内心深处慢慢散布到了周身:“上皇,小民也有四爪龙玉佩,也滴血认亲过,为何上皇不肯让大臣们彻查此事呢?柳氏一族护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柳氏也好,柳府的大管家也好,也许是他们一同做伪证,要欺瞒上皇呢?”

    “放肆!”李崇浩心中的打算被霍玉当场说破,又怒又气,“来人,给我掌嘴!”

    “慢着!”李绍钧哪里愿意看到自己的亲弟弟被掌嘴,赶紧出声阻拦,随后转向李崇浩,说道,“父皇,霍玉这话说得对,柳氏一族相互作证,实在是难以服众。依我看,伪造的玉佩必然和真的有所出入,不如请宫中那些玉匠都过来,让他们来断一断真伪,如何?”

    李绍钧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李崇浩不得已之下,只好应许:“传玉匠。”

    李绍钧见状,又对那些侍卫喝道:“还不快把郭大人放开!”

    侍卫们见李崇浩没什么反应,便放开郭湛安,重新退了出去。

    霍玉焦急地看着郭湛安,有心上前替郭湛安整一整衣裳,看一看可被那些侍卫给弄出淤青来了不曾。可他现在正在宫里面,是半点亲昵的举动都不敢做,生怕这满屋子中的某个人给瞧见了。